铁皮糖果盒在小时语口袋里发出规律的轻响。~x+i_a.o^s¢h¢u^o/c,m-s?.*n.e¢t′
暮色完全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时,时语突然拽住陆小藏的手,指向一棵巨大的樟树。
树干底部有个被雷劈开的树洞,黑黝黝的洞口像张开的怀抱。
"我们睡这里。"时语的声音己经哑得不成样子。
他跪在雪地里,用冻伤的小手把树洞里的枯枝和松针扒拉出来。
陆小藏注意到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缓,有几次差点栽倒在雪堆里。
树洞比想象的还要狭窄。两个五岁的孩子必须像两把叠放的勺子那样紧紧贴在一起才能勉强容身。
陆小藏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架,"咯咯"声在寂静的树洞里格外清晰。他的脚趾己经失去知觉,手指僵硬得像是十根冰棍。
"穿我的。"时语突然开始解自己粉色羽绒服的拉链。
由于手指不灵活,他试了好几次才抓住拉链头。
当他把还带着体温的羽绒服裹在陆小藏身上时,陆小藏闻到衣服上传来淡淡的汗味和血腥气。
"不行!"陆小藏剧烈挣扎起来,树洞里的枯叶被搅得沙沙作响。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时语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w/a.n`b-e!n!t!x-t¨.!n,e¢t?
触手所及是一片惊人的滚烫。
月光从树洞的缝隙漏进来,照在时语的脸上。
他的眼睛亮得吓人,嘴角却挂着平静的微笑:"看吧,因为我现在很热的。"
“哎呀你就穿着吧!今天运动了这么久,我都热地冒汗了!”
陆小藏还想说什么,时语己经是把衣服塞他那边了而也确实,此刻的时语热地都开始冒烟了,甚至皮肤都有点泛红。
陆小藏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只知道自己的好朋友不会被冻着就行。
小时语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烫红的脸颊微微地笑着看着被好几件衣服裹着己经有点昏昏欲睡的陆小藏。
“先睡吧,等会给我留个空位。”
小时语轻声说着,他的声音很温柔又仿佛带着一种魔力。
但陆小藏却还想要保持清醒,反倒时语开始轻轻哼起了歌谣。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风雪在树洞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白色大网,呼啸的风声像是某种野兽的呜咽。
陆小藏的呼吸渐渐平稳,睫毛上的冰晶随着每一次呼吸微微颤动。+小`税^C?M·S- ^首`发^
时语借着雪地反射的微光,看着对方被冻得通红的小脸渐渐恢复血色,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虚弱的微笑。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臂,触到的皮肤烫得像烧红的炭。
五岁的时语不懂什么叫"反常脱衣现象",但他记得姐姐说过——冻死的人最后会觉得热,会笑着脱下衣服。这个认知让他出奇地平静,就像在听一个关于别人的故事。
时语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一个甜美的梦。他慢慢摘下自己毛茸茸的兔耳手套。
手套内层还残留着体温,他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套在陆小藏己经冻得发紫的小手上。
接着是印着小熊图案的毛线帽,他仔细地把帽檐往下拉了拉,盖住他通红的耳朵。
树洞里的温度越来越低,时语的视线开始模糊。
他发现自己竟然不觉得冷了,反而有种泡在温水里的舒适感。
"要...回家呢..."
时语呢喃着,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他最后的力气都用在了挪动身体上——滚烫的小身子贴住陆小藏的后背。
恍惚中,时语看见树洞外飘进一片六角形的雪花,正好落在陆小藏的鼻尖上。他想帮朋友拂去,却发现自己的手臂重得像灌了铅。那片雪花慢慢融化了,变成一滴晶莹的水珠。
风雪依旧在怒号,但树洞里却安静得能听见两颗小心脏的跳动声。一颗强健有力,一颗渐渐微弱。
当他的睫毛终于覆上冰霜时,树洞外的风雪奇迹般地小了。
一束月光穿过云层,透过树洞的缝隙,正好照在两个相拥的孩子身上,像是上天温柔的手,为他们盖上一层银色的被子。
天刚破晓,县公安局的审讯室里弥漫着浓重的烟味。
蜘蛛纹身的男人瘫坐在铁椅上,手腕上的铐子随着他发抖的动作不停磕碰出细碎的声响。
当刑警队长把从面包车里搜出的儿童手套拍在桌上时,这个拐卖了二十多个孩子的惯犯终于崩溃,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在...在野狼岭那边丢的...两个孩子往林子里跑了..."
消息像炸雷般传开。
清晨六点,第一批警车己经呼啸着驶向雪山。
车灯刺破灰蓝色的晨雾,惊起路边枯树上栖息的寒鸦。
山脚下很快聚集起一支庞大的搜救队伍。
穿橙色救援服的消防员们正在调试生命探测仪,警犬队的德牧犬焦躁地用爪子刨着积雪。
陆小藏的母亲被两个女警搀扶着,她身上还穿着医院的陪护服——昨晚找孩子时摔断了锁骨,却死活不肯打石膏。
"陆小藏——"
"时语——"
呼喊声此起彼伏地在山间回荡。松枝上的积雪被声浪震落,簌簌地掉在搜救队员的肩头。
有个年轻辅警在溪边发现了半枚小脚印,激动得首接跪进了冰水里。后来证实是野兔的痕迹,但人们还是在那片区域展开了地毯式搜索。
"陆——小——藏!时——语!"
远处传来的呼唤声像一根细针,刺破了陆小藏混沌的梦境。
他猛地睁开眼,刺目的白光从树洞缝隙里漏进来,在视网膜上留下灼热的痛感。
树洞外嘈杂的人声、脚步声、犬吠声交织成一片,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陆小藏是被一阵遥远的呼唤声拽出梦境的。
那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忽远忽近地飘进树洞。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整个人被裹在时语的粉色羽绒服里,暖烘烘的像躺在云朵上。
晨光从树缝里漏进来,在雪地上投下细碎的金斑。
"时语!有人来找我们了!"陆小藏兴奋地转身,声音还带着睡意未消的绵软。他的膝盖压到了什么硬物——是时语那个宝贝的铁皮糖果盒,此刻正硌在他的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