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藏突然注意到时语也在发抖,但那种颤抖很轻微,像是身体本能的反应,而拥抱的力度却丝毫未减。^k_a!n¨s\h?u\z¢h¨u-s/h.o,u~.*c′o^m?
他这才明白,时语不是不害怕,只是选择了先保护他。
这个认知让陆小藏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浸湿了时语的肩膀。
车厢外,引擎声突然变了调,车速明显慢了下来。
时语的手臂紧了紧,然后松开。在重新降临的黑暗中,陆小藏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牢牢握住,那只手很小,很软,却在此刻给了他面对未知的勇气。
引擎的轰鸣声戛然而止,车身猛地一顿。陆小藏感觉到时语的手指突然收紧,指甲几乎要陷进他的掌心里。车厢外传来粗重的脚步声,一个男人骂骂咧咧地嘟囔着:"憋死老子了..."接着是拉链下滑的声响和车门被粗暴甩上的"咣当"声。
"现在!"时语的声音轻得像片雪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纤细的手指扣住车厢门的边缘,月光下陆小藏看到他指节发白。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刚好被远处山林的松涛声掩盖。
两个小小的身影如同受惊的小鹿般滑下车厢。陆小藏的脚刚触到地面,就被时语拽着扑进了路边的灌木丛。带刺的枝条刮过他的脸颊,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积雪在身下发出"咯吱"的声响,时语立刻用手掌捂住了他的嘴——那只手心里全是黏腻的冷汗。
"操!那俩小崽子呢?!"暴怒的吼叫声突然炸响,伴随着货厢门被踹开的巨响。手电筒的光柱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灌木丛,陆小藏看到时语的脸在蓝白光线下惨白如纸,睫毛上结的冰晶随着颤抖不断掉落。!薪+顽*夲′神′戦~ !追,醉*新′蟑.洁^
"跑!"时语猛地拽起他,冲向黑黢黢的树林。积雪没过了他们的脚踝,每跑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干枯的树枝如同利爪般撕扯着他们的衣服和皮肤,陆小藏感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下巴滑落——可能是血,也可能是融化的雪水。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粗重的喘息声仿佛就贴在耳边。陆小藏突然被树根绊倒,膝盖重重磕在冻土上。时语转身拉他的瞬间,一道手电光扫过他们头顶的树梢。
"分开跑!"时语突然松开他的手,声音里带着陆小藏从未听过的决绝。他故意踢起一团积雪,朝相反方向的桦树林冲去。"来抓我啊!"他边跑边喊,清脆的童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刺耳。
"时语!"陆小藏的呼唤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呜咽。他看见朋友粉色的羽绒服在月光下像团跳动的火焰,引着追兵渐行渐远。一根断裂的树枝勾住了时语的马尾辫,发绳崩开的瞬间,黑发在雪地里铺开如同泼墨。
陆小藏转身钻进一片低矮的冷杉丛,树枝刮掉了他的毛线帽。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像刀割一样疼,但他不敢停下。时语教过他的——沿着下坡跑能找到人家。泪水在脸上结成了冰渣,他不停地用袖子擦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远处传来时语最后一声叫喊,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陆小藏死死咬住自己的拳头,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他强迫自己继续向前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时语破碎的发绳上。?8\8`d,u^s_h*u+w+a`n\g~._c,o.m!
陆小藏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重重跪倒在雪地里。他像条搁浅的小鱼般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的疼痛。暮色西合,雪花开始无声地飘落,很快就在他蜷缩的身体周围筑起一道白色的藩篱。
"时语...时语..."他的呼唤被呼啸的山风吹散,变成细碎的呜咽。眼泪刚涌出眼眶就凝结成冰晶,挂在睫毛上像一串透明的珍珠。陆小藏把冻得通红的手指塞进嘴里咬着,咸腥的血味在口腔里弥漫——这是唯一能证明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突然,雪幕中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陆小藏惊恐地抬头,看到一个粉色身影跌跌撞撞地向他奔来。时语的羽绒服己经变成了灰褐色,马尾辫散乱地黏在脸颊上,可他的笑容依然明亮如初。
"小藏!"时语扑跪在他面前,冰凉的手指捧住陆小藏的脸。那些手指上有细小的伤口,指甲缝里全是泥土,却温柔得不可思议。"我甩掉他们了,"他气喘吁吁地说,呼出的白雾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我故意引他们到悬崖边,然后躲进了石缝里..."
陆小藏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他死死揪住时语的衣襟,把脸埋进那件沾满雪水的羽绒服里。时语的身上有松针的气味,有血腥味,还有那股永远不变的淡淡奶香。"都是我非要买糖人...都是我..."他的忏悔被哽咽切割得支离破碎。
时语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就像幼儿园午睡时安抚做噩梦的他。等陆小藏的抽泣渐渐平息,时语才用袖子擦去他脸上的冰碴:"看,我找到了这个。"他摊开掌心,里面躺着半截红色的发绳——正是逃跑时崩断的那根。
"我爸爸是护林员,"时语一边帮陆小藏系上发绳一边说,"他教过我,雪天要顺着溪流往下走。"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陆小藏注意到时语说"爸爸"时,眼睛里闪过一道奇异的光,像是点燃了某种隐秘的希望。
雪越下越密,时语走在前面,瘦小的身影在风雪中时隐时现。他刻意迈着大步,好让陆小藏能踩着他的脚印前进。陆小藏的肚子突然发出响亮的"咕噜"声,在寂静的雪野里格外刺耳。
时语回头笑了,那个笑容让他脏兮兮的小脸突然明亮起来:"等回到家,我要吃奶奶做的红糖糍粑,上面撒满黄豆粉的那种。"他说话时牙齿在打颤,却坚持把每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
其实那里只有漫天飞舞的雪花,但陆小藏还是用力点了点头。他悄悄拉住时语的手,发现那手心烫得吓人。两个小小的身影就这样依偎着前行,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很快就被新雪温柔地掩埋。
陆小藏的体力显然越来越少了,肚子也在不停地叫着。
时语突然停下脚步,在厚厚的雪地里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坑。他咬着嘴唇犹豫了几秒,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把手伸进羽绒服内袋。冻得通红的手指掏啊掏,终于摸出三颗被体温焐得微微发软的糖果。
"给你。"时语把糖果放在陆小藏掌心时,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糖纸是廉价的彩色玻璃纸,在雪光映照下折射出梦幻的光晕——一颗红色,一颗黄色,一颗绿色,像是把春天提前捧到了寒冬里。
陆小藏的胃袋发出更响亮的抗议声。他急不可待地剥开红色糖纸,水果糖的酸甜滋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他幸福得几乎要哭出来。第二颗黄色糖果被他连糖纸都咬破了一半,黏糊糊的糖浆沾满了嘴角。
当时语看着陆小藏狼吞虎咽的样子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但很快又抿紧了。当陆小藏准备剥开第三颗绿色糖果时,突然停下动作,沾着糖渍的小脸露出迟疑的神色:"那你呢?"
时语的眼睛快速眨动了两下,突然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他变魔术似的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一个生锈的铁皮糖果盒,得意地晃了晃。"当当当~我还有好多呢!"铁盒发出清脆的"哗啦"声,听起来确实装得满满当当。
陆小藏凑近想看看盒子里还有什么口味,时语却敏捷地把盒子收了回去。"都是橘子味的,你不是最讨厌橘子糖嘛~"他吐了吐舌头,粉色的舌尖上还带着奔跑后缺氧的淡紫色。
第三颗糖果在陆小藏嘴里慢慢融化,甜蜜的滋味顺着食道流进空荡荡的胃里。他感觉冻僵的西肢重新涌起暖流,连眼前的雪景都变得明亮起来。时语趁他吃糖的时候,悄悄转过身去系鞋带,背影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单薄。
"走吧!"时语重新站起来时,脸上的笑容比糖果还要甜。他主动牵起陆小藏的手,两个小小的身影继续在雪地里跋涉。陆小藏没注意到,时语的每一步都比之前更慢了些,也没发现时语偷偷把几片枯黄的樟树叶子塞进嘴里,咀嚼时腮帮子鼓起不自然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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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进君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