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逼和利诱,对于小人,简直无敌。
哈拉跪求连连的样子,让安达证实了这句话。
“冤枉啊!这,这事儿呼勒殿下他也确实没说什么消息啊!”哈拉欲哭无泪,“不过从宰相那里听到了些不同的风声。”
“据说,宰相之子李尔大人同阿里殿下为陛下去了一个绝密的地方,但后来只有李尔大人回来了。”
“阿里没回来吗?”安达蹙眉,不清楚这群南赤贵族打的什么算盘。
“唉,他们说……”
“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是那位,劫持了阿里殿下。那位,那位,可是跟魔教颇有渊源……”哈拉哭丧着脸,眼神在安达和钟灵两人间来回飘荡。
魔教?
安达低头,轻轻捻起钟灵的一缕黑发。昏沉中的她,是很柔和安宁的。
真笑死人。白衣飘飘的魔教?这家伙虽感觉确实不像什么名门正派,但也不像什么魔教啊。
阿里下落不明另有隐情,但愿不是夺嫡之争害了他。回想起那少年不经世事的模样,安达心里一阵不好受。
更现实一点的问题是,如果阿里不见了,她又是否能在这个四处通缉她的国家进入大正寺求教?除了阿里,她还能寻求谁的帮助呢?李尔吗?
指间的长发滑落,安达从思虑中惊醒。钟灵阴沉着脸,一手扶额,一手从白缎袋子中抽出长剑。
她说:“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奉陪到底。”
陈述的话语,其实是在问她。
“我……”安达叹息,“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从来到这个世界,她一直自欺地自信满满。可实际上,等她真的,自己做出决定,陷入到自己的决策中,才发现世事变化太快。
她根本不够聪慧,不够成熟,去做出一个万无一失的决定。
尤其是这次,她完全把问题想得太简单。直到钟灵中药昏倒在她面前,安达才清醒,这不是过家家啊,而是现实。
“我,我是想,救出那些受苦的人的。”安达坦白,“但我没有什么主角的金手指,也没有很聪明的计策,更没有重生什么的先见之明。连你,也会受到我的牵连。”
说白了,她太弱了。什么也不会。
“也许,有一个消息,能让你又有信心。”钟灵拉起安达的手,她深翠色的眼睛真诚地看着她。
……
当安达看清遮掩在哈拉脖颈后阴森小人的模样时,顿时觉得,钟灵是魔教也许有那么一丢丢可能。
“高人,啊不,仙人,这这是……”哈拉在醒过来的钟灵面前完全没有任何威风。
“哈拉大人,您放心,只是怕您不知道面对外人该说什么。”钟灵彬彬有礼,“您该说什么,我会通过它提醒您的。如果说错了,可能它会不满意地吃掉你。”
她泰然自若地说着恐怖的话,让安达感到莫名踏实,还很好笑。不得不感谢朝夕散人的旧缘,让她遇到了钟灵。
“仙人姑奶奶们,你们还想做什么呐!”
“火焰添薪,锦上添花。”安达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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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红轩里某一间。
金色的,耀眼的阳光洒在她满是斑驳血痕的肌肤上,毫无暖意,冰冷得让血淋淋的伤口再次疼痛。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这样醒过来。
为什么,她做了那么多的挣扎,还是会在这样的清晨醒来。
扮丑,装傻,到苦塘城做工,甚至为求生计堕落地与地痞流氓为伍。攒钱,攒钱,攒钱,攒好了钱,带着爸妈和弟弟,永远、永远逃离这里。
跑快一点,跳再远些,聚气再多些,身子再轻盈些。女娲娘娘赐予她的畸形天赋,让她可以飞速掠过大片大片的田野,村庄,和苦塘城里的前百家市集。
却还是逃不出这命运。
被侮辱、玩弄、取乐的命运。
“南珈姐……”
熟悉的声音,难以置信的面孔。
“凉子,你怎么……你不会?!”南珈拼命抓过身边的东西来盖住裸身,不管什么,只要能盖住,盖住这些,痛苦的,肮脏的伤疤。
可身旁的衣物、被子,凡是一切有形之物,都已被她不知觉中撕成碎片。碎布如何也遮盖不了。
委屈、愤恨与悲伤终于忍不住,奔涌而下。南珈被女孩拥抱在小小的身子里,放声痛哭。
“坚持。南珈姐,我们会出去的。”凉子坚强地说,“我昨日见到一个新来的姐姐,她认识你。不知怎么,我感觉,她就是我们的希望。”
泪水干涸,南珈沙哑着嗓子:“不。我们的希望,永远是我们自己。”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祈祷一切都如她预想的那样,尽快到来。
第一个信号,是桃红轩大门口,喊她领赏赐的声音。
南珈换上凉子为她准备的体贴衣服,将疤痕遮得严严实实。只看面庞,她不过憔悴了些,谁也不知道衣衫下的她早已千疮百孔。
可门外这个,生她、养她的女人知道。
南珈望向丹珠,几日未见,阿妈又被摧残得老了许多。她极力忍住,躲开阿妈眼中闪动的、压抑到极点的泪光。接下一篮篮各样的赏赐。
库陈喜欢她被他折磨得苦不堪言的模样。
看来这次,你很满意啊。南珈接过丹珠手中的最后一篮赏赐。
“库陈大人怎么给她这么多奖赏啊,她看起来也不美啊。”身后院子里目光聚焦到南珈身上,几名女子窃窃私语。
总有无可救药的存在。既然无可救药,也无需浪费药来救了。
“可能是新鲜吧,再过几次估计就不会这样大排场了。”
不会再有下次了。
南珈暗自抚摸着藏在那篮赏赐中的寒凉金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