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廖青苏醒
毛笔轻轻而落，墨色的天开始晕染成淡淡的浅灰色。阁楼檐角上，浮着几颗失了光的星，热闹的长安城，此刻是最寂静的。
“四个时辰了。这九转丹早该起作用了，为何廖青还不醒来？”凌烟问道。
鬼医端坐一旁，默不出声。
凌烟见他的模样，心中一股无名之火串了上来，对着鬼医问道：“我在问你话啊！”
鬼医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廖青，又看了一眼在旁边着急的凌烟，便起身离开了。
“你回答我啊，廖青他怎么还醒不过来？”凌烟追着鬼医出了门。
晨光从窗子斜照了进来，廖青缓缓的睁开眼睛，斑驳的日光透过窗子照在他苍白的脸上。
他僵着身子用另一只手臂去探那空荡荡的左手，锥心的疼从手臂上传来。他轻轻的嘶了一声，一滴滚烫的泪从额角静悄悄的滑落，如同窗外那悄无声息的落花。
“既然醒了，为何不让她知道？”花凝香的声音在廖青的耳旁响起。
廖青连忙扭过头去，试图将自己流泪的事情遮掩过去。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花凝香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廖青。
廖青想强撑着身子起来，却因为断手处的刺痛而身子一歪的又倒回了床上。
凝香撇撇嘴，将茶杯放到旁边，伸手去帮廖青撑起身子。可廖青却用手将凝香一推，冷着脸对花凝香说到：“我的手，就是你们找人砍去的是不是。整件事，其实是你们搞的鬼，是不是？”
廖青的脸色苍白，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的盯着近在咫尺的花凝香。
凝香先是一愣，接着脸色一沉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廖青叹了一口气，仰面躺了回去：“我一无所知。只不过，在无意之中，我看到了砍去我手的那个人的腰上，别着珍女阁内堂的钥匙。而那钥匙的锁齿，应该就是我那日去找凌烟那间房间的钥匙吧。”
廖青从小记忆便超群，凡是过目的东西，便终身不会忘记。纵使那东西细如尘埃，小如蝼蚁，只要是他见过的东西，便能分毫不差的回忆起来。而也正是这种本事，才让廖青在短短的一瞬间记住了月国王宫的密道，从而带着他们逃出升天的。
凝香起身一脸吃惊的望着他：“你怎么会知道。”
廖青没回答，而是伸出仅剩的一只手，去够桌子上的茶杯。
凝香想递给他，却被廖青一把推开。他红着眼睛冷冷的说到：“走开。”
花凝香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他哼了一声，将茶水摔在地上，留下一句“不识好歹。”便转身离去了。
廖青歪着身子躺了回去，用手去够地上残存着茶水的碎瓷片。可受伤的手臂，却用强烈的阵痛告诉他，他做不到。
哐啷一声，门被人用脚踹开。
花凝香拎着一壶新的茶水，一脸不情愿的走了进来，她将茶水往廖青窗边的小桌子上一丢：“都这个样子了，还嘴硬什么？”
廖青忍着剧痛，直了直身子躺了回去。凝香看他的模样，恻隐之心骤起，她撇着嘴上前给廖青将地上的碎瓷片收拾干净，又倒了一杯茶水放到了旁边。
廖青看准时机，一把抓住花凝香的手臂，冷着脸沉着声音问道：“那个告诉府尹嫣儿在破庙中的孩子，是珍女阁的人对么？”
花凝香脸色一沉，将茶杯缓缓的放在了桌子上。那孩子却是是珍女阁的人，可是，却并非她安排在其中的。
廖青看花凝香没应声，心下便有了答案，于是他继续问道：“还有，那日，你是刻意的让我看到你们走镖的方向的，也是刻意的让我知道了城门开合的时辰。你笃定我们会回去救树树，你算准了我们会按照你的计划，一步一步的落入陷阱。”
凝香咬着嘴唇，鲜少出现了少女的委屈面容。可是她却一句也没办法反驳。的确，她是刻意让他们看到走镖的方向，因为只有这样，才会让凌烟和廖青避开城南慕容将军。避开那些珍女阁的细作，才能一分一毫都不要卷入这场纷争，干干净净的离开。
在凝香的心中，她爱慕廖青，羡慕凌烟。他们干干净净的活着，不参与党争，不参与那些表面光鲜，却内里肮脏的交易。所以他们是凝香梦寐以求的朋友，所以她千方百计的保护着他们的“干净”，帮着他们达成自己的愿望。
可偏偏世事难料，自己的自作主张，却带来了这样大的灾难。
她并不知道他们会回去，回到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长安城。可是她却不能反驳，因为在那一队伤害他们的兵马之中，的的确确是她镖局中人。花家镖局的人马，除了自己便只有额娘花想容才能调动。若是如此，即便是解释那些人并不是自己派去的又有什么意义？
凝香怔怔的想着，廖青炙热的气息逼近，他死死的攥着凝香的手腕略带凄婉道：“说，你们为何这样做？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何需砍去我的手臂，才肯罢休？”
凝香从廖青身边挣脱开：“不，不，不，不是我。”
“不是你，还会有谁？你可知我还要凭借这手臂保护嫣儿，还要去策马狩猎给嫣儿……”廖青说着说着眼圈便红了。仿佛在一瞬之间，曾经那个并不木讷，情绪丰盈的廖青又回来了。
而凝香却心口一堵脱口而出道：“嫣儿，嫣儿，就知道嫣儿。你当真觉得我花凝香费心巴力的调动人马，就为了你这一条手臂？那你便太小瞧与我了……”
“若不是你，为何你的心绪如此凌乱，面色如尘的来帮我端茶倒水？难道不是因为愧疚么？”廖青沉着声音问道。
“那是因为……”
“廖青！”
凝香还未说完，凌烟便流着眼泪跑了进来。
她绕过花凝香，上前一把拥住廖青，哭喊着：“廖青，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我的廖青哥哥，果然是最守信用的……嘤嘤嘤。”
凝香叹了一口气，默默的退出来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