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早些时候,芳菲苑。+x,s,a+n?y*e?w?u`._c¢o\m*
裴景珩在那张硬邦邦的床上将就一宿,早上醒来浑身酸痛,到处都不舒坦。
起身动动脖子和肩膀,牵动手臂上的伤,他的眸中愈发阴沉。
使用这女人的身子,多有不便,更别说此处的环境,比起乾清宫,简直天差地别。
没有温泉,只能在浴桶中沐浴,还要闭着眼,高高举着那只受伤的胳膊,别提有多狼狈。
真希望现在就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恢复从前正常的生活。
往常这个时候,他已在院中练剑了。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打断他的思绪,两个宫女端着水盆,带着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先后走进来。
放下东西,隔着床帐望见那道朦胧的身影,冬梅道:“主子,您醒了?”
“嗯。”
话音未落,伸出一只白皙软嫩的小手,将床帐拉开。
女子黑发如云,琼鼻樱唇。就是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盯着人瞧的时候,带着几分傲慢和冷漠。
冬梅愣了愣,移开视线,芙蓉却注意到那发青的眼圈和眼中的血丝,猜想她或许又彻夜未眠。
“不会又彻夜未眠吧?您晚上总睡不好,时间久了身子要熬坏的。”
入宫几日来,主子夜晚总是睡不安稳,眼看着整个人憔悴了不少。?y^o?u!s,h/u/l\o^u`./c~o\m/
裴景珩蹙起眉头,慢慢攥起拳头,冷冷训斥道:“闭嘴!”
本就心烦,芙蓉还在耳边聒噪,若不是身边少人服侍,真想拔了她的舌头,赶出宫去。
芙蓉呼吸一滞,脸涨得通红,眼圈一下子红了,眼中迅速凝起泪花。
主子性情最是温柔,这是第一次冲她发脾气,小姑娘难免委屈。
冬梅见状,使个眼色道:“你去取饭,主子这边有我。”
支走芙蓉,冬梅壮着胆子上前:“奴婢服侍主子洗漱更衣。”
裴景珩一脸嫌弃地指着鹅黄的衣裙:“拿去换成玄色。”
或许是敷过药的缘故,他的嗓子舒服了许多,说话时不似昨日那般艰涩,只是微微带点沙哑。
冬梅一脸为难:“可是,您没有玄色衣裙。”
年轻女子大多喜爱艳丽的颜色,玄色看起来,太过老气横秋。
裴景珩神色不耐:“那就去找紫色、茶色、靛蓝。”
“是。”
冬梅再回来时,裴景珩已经自行洗漱完毕,正用巾子擦脸,听见脚步,侧过头,一言不发地朝门口看去。
一触及他的目光,她后背就开始冒虚汗。直觉告诉她,要是主子再不满意,她就要狠狠挨罚。
裴景珩的视线掠过她手里的茶色衣裙,终于松了松紧绷的唇角。,x`x!k~a!n_s`h?u^w?u\.-c*o`m+冬梅也稍稍松了口气。
裴景珩不习惯有人近身伺候,叫她去门口候着,换好衣服后,才喊人进来梳头。
看着岔开腿坐在梳妆台前的主子,冬梅心头泛起一丝怪异之感,仿佛面前的女子,是一个陌生人。
她摇摇头,只觉得自己的想法荒唐至极。
昨日受了那么多惊吓和刺激,表现有些反常也无可厚非。
冬梅打起精神,梳头的动作愈发小心仔细。一会功夫,便绾好堕马髻。
可主子只是神色恹恹地坐着,手指轻敲桌面,似乎对发髻毫不关心。
冬梅小声道:“梳好了。”
裴景珩瞧都不瞧一眼铜镜,起身就要去吃早饭。
这一早上,在衣着容貌上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冬梅忍不住在他身后道,“待会去慈宁宫,您千万要事事小心,切莫被人寻到错处。”
裴景珩步子顿了顿,她要不说,他还真忘了,今日是妃嫔给母后请安的日子。
母后喜静,免了妃嫔日日问安,五日一次即可。上次他也在,陪母后认了认人,赏了东西。
裴景珩撇撇嘴,乔知夏选丫鬟的眼光真是不怎么样。身边这两人,一个絮絮叨叨,一个杞人忧天。
他现在是胆小怯懦的乔美人,能被人寻到什么错处?
就算有什么错,母后性子宽和仁善,也不会同一个小小的美人计较。
后宫那几个嫔妃,他在选秀前早就暗地里调查过,性情品行都是极好的。
几个温柔和善的女人一起聊天喝茶,哪能掀起什么浪花?
要扮演乔知夏简单得很,只需安静在角落里装装样子,就能蒙混过关。
能见见母后,同她聊上几句,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宽慰。
他心情转好,也没怪罪冬梅的话,只说了几个字:“我自有分寸。”
裴景珩重新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芳菲苑地处偏僻,早上又耽搁了一些时候,裴景珩到慈宁宫的时候,其他几位嫔妃都在。
环顾四周,太后端坐上方,下首坐着淑妃、秦昭仪和林美人。
太后仁善和蔼的笑容,软化了裴景珩那颗冰冷的心。
他学着乔知夏的样子,摆出得体的笑容,上前行礼:“嫔妾见过母后,各位娘娘。”
面前的女子身子轻盈,动作优雅,配上万里挑一的好相貌,举手投足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太后温声道:“起身,赐座。”
淑妃同秦昭仪坐在一侧,裴景珩便走向另一侧,坐在林美人旁边的椅子上。
落座之后,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淑妃脸上。
淑妃名叫宋锦玉,是太后的外甥女,他的表妹,小时候偶尔一同玩耍,自然熟悉和亲切。
察觉到他的视线,淑妃转头望向他,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裴景珩轻轻皱了皱眉,又很快松开。
她与乔知夏又不熟悉,态度冷淡些也是正常的。
“乔美人,听你嗓音发哑,可是受了风寒?”太后关切地问。
一股暖流涌上裴景珩心头。
他刚要开口,坐在他对面的秦昭仪掩唇笑了。
“母后有所不知,乔美人这哑嗓子,是上吊上的。”
裴景珩紧抿着嘴唇,手指紧紧捏着椅子的扶手,冰冷的视线直直落在秦昭仪脸上。
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个没眼色的东西。
秦昭仪避开他的视线,像是在躲什么脏东西。
“上吊?”太后吸了口气,睁大眼睛看着裴景珩。
“是啊,芳菲苑闹出了好大的动静,后宫都快传遍了。”
“乔美人,你为何想不开?若是受了欺负或有什么难事,尽管说出来,哀家为你做主。”
“姐妹们才入宫不久,彼此留个好印象都来不及,哪会欺负乔美人?是她自己不愿侍寝,寻死觅活,要为情郎守身呢。”
“此话当真?”太后面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眉头紧锁,望着裴景珩。
裴景珩默了默,乔知夏这个女人,惹出一堆烂摊子,让他如何对母后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