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岐的意识沉进温水里时,后颈还残留着谢知秋体温。-小¢说\C¨M~S? _首+发*
地穴石壁的潮气裹着引魂草的淡香钻进鼻息,她想抓住谢知秋的手,指尖却触到一片虚无——再睁眼时,入目是漫山遍野的血色。
暗红宫阙如凝血堆砌,在雾中若隐若现。
宫门前立着块一人高的石碑,石面凹凸不平,像被无数道血痕刻穿了千年光阴。
苏岐踉跄着凑近,碑上密密麻麻的刻痕突然泛起幽光,一行行名字浮现在眼前:"青囊宗第三十七代宗主,林素秋,血契生效日......"
"娘?"她的喉咙像被人攥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记忆里的母亲总穿着月白医袍,发间别着青玉簪,此刻石碑上的名字却泛着妖异的紫,像被腐血浸透的墨。
"孩子。"
温柔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苏岐猛地转身,月白身影正立在血色雾中,青玉簪在鬓边轻晃,正是她三岁后再未见过的面容。
林素秋的指尖沾着血渍,却轻轻抚过她的眉心:"我就知道,你会找到这里。"
"您不是战死了......"苏岐的声音发颤,三年前奶娘临终前说,青囊宗覆灭那日,宗主夫人持剑冲进血煞门总坛,再未归来。·w*o*d*e_s,h!u-c/h?e+n?g,.!n*e^t\
可眼前的人分明带着她熟悉的药香,是幼时她发痘时,母亲整夜守在榻边,用薄荷膏抹她额头的味道。
林素秋摇头,袖中飘出一缕黑雾,在两人之间凝成蚀心蛊的轮廓:"百年前青囊宗镇压的邪物要醒了。
它吞噬生魂,连灵脉都能腐蚀。
我签了血契,用青囊血脉为引,换它沉睡百年......"
"所以您自愿被诡道围剿?"苏岐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冷的石碑。
她想起青囊宗手记里写,血契是诡道禁术,以血脉为祭,受术者死后魂灵永困幽壤,"您明明可以带着族人逃的!"
"逃?"林素秋笑了,眼角溢出一滴血泪,"蚀心蛊的怨气能顺着灵脉追三千里。
我若逃了,它会啃食整个东境的生魂。
你奶娘带你来青岩镇时,我在她袖中塞了引魂草种子——那是青囊血脉的路标。"
雾中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苏岐转头,看见谢知秋的身影从血雾里走出来。
他穿着常日里的月白书生衫,发带却散了一缕,眼尾泛红:"阿岐,我找你找得好苦......"
可话音未落,黑雾突然缠上他的脖颈。,w′u+x?i¢a+n+g′l`i-.,c¢o!m`
谢知秋的面容开始扭曲,眉骨凸起成利角,眼白褪成死灰——那是她亲手刺穿心口的血煞门少主,唇角还挂着她刺他时溅上的血:"小医女,你以为你能跳出这局?
你娘的血契快撑不住了,下一个献祭的,该是你了。"
"住口!"苏岐抄起腰间的银针,可针尖刚触及黑雾,便像扎进了泥潭。
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混着血煞少主的冷笑:"你救谢知秋时用了双生灵脉,他的命魂早和你缠在一起。
等蚀心蛊破封,你护得住他?"
"宿主注意!宿主注意!"
系统的警报声炸响在识海,电子音里带着罕见的尖锐:"检测到幽壤意识入侵,当前精神海稳定度67%,52%,41%......是否启动强制脱离程序?"
苏岐的指甲几乎要掐进石碑里。
她望着母亲含泪的眼,望着谢知秋扭曲的脸,突然想起昨夜在静心室,谢知秋替她擦泪时说的话:"你是剑,我就做灯芯。"
"脱离!"她咬着舌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现在就脱离!"
剧痛从眉心炸开。
苏岐猛地睁眼,额角的冷汗浸透了枕巾。
谢知秋正跪在榻边,双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指节泛白:"你喊了半宿'娘'和'别过来',我怎么叫都不醒......"
他的眼睛红得像浸了血,腕间还系着她昨日替他缠的止血布。
苏岐反手握住他的手,触感真实得让她鼻尖发酸:"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话未说完,窗外传来急促的叩门声。
医坊的小药童隔着门板喊:"苏姑娘,医盟的周长老带着三位执事在正厅等您,说有要事相商。"
苏岐与谢知秋对视一眼。
她替他理了理被揉乱的发,起身时瞥见案头的医匣——那是青囊宗传给每代弟子的信物,檀木匣面浮刻着药草纹路,此刻匣底却透出一线红光,像有活物在里面蠕动。
正厅的檀香熏得人发闷。
周长老捻着花白胡须,目光像刀:"苏姑娘,你最近频繁接触邪祟,前两日在乱葬岗用灵脉引诡,昨日又擅闯青囊宗旧地......"
"周长老。"苏岐打断他,指尖按上案几。
她能感觉到,医匣里的红光正透过衣袖烫着她的掌心,"您说我失控,那我现在就证明给您看。"
她转向角落缩成一团的少年——那是昨夜被邪修伤了心脉的外门弟子。
银针在指尖流转如蝶,"归元九转针"的口诀在识海响起。
第一针"通心俞"扎下时,少年苍白的脸泛起血色;第七针"定命门"落下,他竟能坐起身,攥住她的手腕:"苏姑娘,我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
周长老的脸色变了。
有年轻执事小声嘀咕:"这针法......是失传的青囊宗绝学吧?"
"苏某的医道,始终是医道。"苏岐收针入匣,匣底的红光突然大盛,烫得她掌心发麻。
她垂眸,看见檀木匣的缝隙里,露出一截血色碑角,纹路与梦中那座宫殿的石阶如出一辙。
散会时已近黄昏。
谢知秋跟着她回静室,欲言又止:"阿岐,你今日的针法......"
"我没事。"苏岐打断他,将医匣抱得更紧。
匣中石碑的气息顺着掌心往她血脉里钻,像在寻找什么共鸣。
她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昨夜地穴里引魂草花蕊的虫卵,此刻正在她识海最深处,随着血契石碑的震动,一下,一下,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