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松针掠过苏岐发梢时,她正咬着牙托住李大山的后腰。我的书城 已发布罪欣漳劫
老猎户的身子沉得像块浸透雨水的青石板,压得她肩胛骨生疼,可更疼的是掌心那根玄星针——针尾"青囊"二字的金光早已褪尽,只剩冷硬的金属硌着掌纹。
"歇会儿吧。"赵虎抹了把额角的汗,猎刀还斜挎在腰间,刀鞘上沾着半片带血的黑鳞,那是方才被碾碎的诡祟残躯。
他腾出一只手扶住李大山另一侧,粗粝的指腹擦过苏岐手背的血渍,声音突然放软,"你这小身板,再撑下去要散架了。"
苏岐刚要摇头,林子里忽然传来"叮铃"一声脆响。
像铜铃撞在瓷碗上,清冽里带着几分黏腻,像极了那日在镇口药铺,白胡子老头拨算盘时的动静。
她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玄星针几乎要从掌心挣出——可不等她动作,赵虎已将李大山轻轻靠在树桩上,猎叉"唰"地横在胸前。
"谁?"他的声音粗得像砂纸擦过石磨。
松枝摇晃间,一个背着竹篓的身影从树后转出来。
月光漏在他肩头,照见竹篓边沿垂着几缕暗红药须,像是某种她从未见过的草根。
男子左眼蒙着块褪色的青布,右眼却是三瞳,中间那枚瞳仁泛着琥珀色,像浸在蜜里的朱砂。
他手里攥着枚铜铃,正慢悠悠晃着,嘴角扯出个笑:"赵猎户这叉举得倒快,我不过是听见动静来瞧瞧——山里头半夜背个大活人,莫不是遇上邪祟了?"
苏岐的指尖在玄星针尾轻轻一叩。
系统的机械音立刻在识海响起,带着点电流杂音:【检测到目标个体携带"幽冥草"气息,浓度17%;判定非敌非友状态,建议保持距离。】她垂眸盯着对方腰间——没有血珠蛇玉佩,倒是别着个褪色的药葫芦,葫芦嘴沾着点褐色药渍,像极了熬过头的甘草汁。
"关你什么事?"赵虎的猎叉又往前送了寸许,"药贩子半夜晃山林子,倒比我们更可疑。"
"哎哎,话可不能这么说。"男子把铜铃往腰上一别,竹篓往地上一放,"我陈三眼走南闯北二十年,专收些难寻的药材。
这不,听说青牛山长了株五叶赤芝,赶夜路来碰碰运气——倒是这位姑娘..."他眯起三瞳的右眼,上下打量苏岐,"身上有股子清灵气,像沾了灵脉药气的味儿,可不是普通采草药的。"
苏岐的呼吸顿了顿。
她能感觉到系统在识海轻轻震颤,像是探测到了什么危险信号。
三天前血煞门的白胡子老头、方才林子里的锁魄符、此刻突然出现的陈三眼...这些线头在她脑子里绞成一团。¢微·趣~暁~税- ^追·蕞¢新_璋.节?
她扯了扯嘴角,声音放得清浅:"我就是镇西头采草药的苏岐,阿虎哥都能作证。"
"苏岐?"陈三眼突然低笑一声,弯腰从竹篓里摸出个油纸包,"好名字,有古意。
我这儿有包断魂香,晒干的曼陀罗掺了半钱鬼针草,能暂时封住鬼奴身上的印记——你们方才对付的那东西,主家怕是要顺着锁魄符的残气找过来。"他把油纸包往苏岐脚边一推,"十两银子,童叟无欺。"
赵虎的猎叉"当啷"磕在石头上:"你怎么知道我们需要这个?"
"赵猎户,山里头的风可会传话。"陈三眼蹲下来,三瞳的右眼映着月光,"前儿个李猎户被鬼打墙,昨儿个王屠户家的牛半夜撞墙,今儿个李大山被锁魄符缠上...这青牛山的邪祟,可不止你们遇见的那一只。"他指腹蹭了蹭油纸包,"再说了,能徒手破锁魄符的姑娘,能不需要这东西?"
苏岐盯着脚边的油纸包。
系统突然发出短促的"滴"声:【断魂香有效率83%,可延缓鬼奴印记扩散24小时。
当前岐黄点剩余21点,无法兑换同类物品。】她蹲下身,指尖刚要碰那油纸包,又顿住——陈三眼的拇指上有圈淡青的茧,是常年捏针的痕迹,和她奶娘当年熬药时握药杵的位置一模一样。
"十两银子?"她抬头时,眼底漫上几分狡黠,"我可没那么多钱。"
陈三眼的三瞳微微收缩,像是没料到她会还价。
他重新把铜铃攥在手里晃了晃,"叮铃"声惊飞两只夜雀:"那姑娘有什么能换的?
我这人不挑,药材、针法...只要够稀罕。"
苏岐的指甲轻轻掐进掌心。
玄星针在袖中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
她望着陈三眼腰间的药葫芦,忽然笑了:"我倒是会几手针术,治个跌打伤、祛个风邪什么的...不知陈叔可看得上?"
山风卷着松针掠过三人脚边。
陈三眼的三瞳里闪过一丝兴味,弯腰捡起油纸包,在掌心拍了拍:"针术?
那得瞧瞧本事——明儿个卯时三刻,镇东头破土地庙,我带几味稀罕药材,姑娘带几手真功夫,咱们好好聊聊?"
他背起竹篓转身时,苏岐瞥见竹篓底部压着半本泛黄的书册,封皮上隐约能看见"青囊"二字。
她的呼吸陡然一滞,刚要开口,陈三眼已消失在林子里,只剩铜铃声在夜色里荡开,像根细针,轻轻挑动着她紧绷的神经。!s¨a!n¨y¢e\w\u-./o/r·g-
赵虎蹲下来捡起油纸包,凑到鼻端闻了闻:"小岐,这药贩子...可靠么?"
苏岐望着陈三眼消失的方向,玄星针在袖中一下下戳着她的手腕。
系统的提示音忽然清晰起来:【检测到目标个体携带青囊宗残本《百毒解》,建议接触。】她摸了摸腰间的药囊,里面装着奶娘临终前塞给她的半块玉牌,刻着的"青囊"二字此刻正微微发烫。
"明早去会会他。"她把李大山的胳膊重新搭在肩头,"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
山道上的月光被云层遮住大半。
苏岐扶着李大山往前走,鞋尖踢到块碎石,"咔"地一声。
她低头时,看见碎石旁有片暗红药须——和陈三眼竹篓上垂着的一模一样,正随着山风轻轻颤动,像是某种暗号。
卯时三刻的晨雾裹着露水渗进破土地庙的砖缝时,苏岐已在香案前坐了半柱香。
她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中玄星针,针尾"青囊"二字在体温下泛着淡金,像块烧红的炭。
庙外传来赵虎压低的咳嗽——那是他在老槐树上守着的暗号。
"叮铃。"
铜铃声比约定时间晚了半刻,却准得像滴晨露落进瓷碗。
陈三眼掀开门帘时,竹篓里的药材味先涌了进来,混着点陈年老药铺的苦香。
他左眼的青布被露水浸得发暗,右眼三瞳在朦胧光线下泛着琥珀色,像块浸了蜜的茶晶。
"姑娘倒守时。"他把竹篓搁在香案上,竹篾摩擦发出细碎的响,"带了针么?"
苏岐起身时,玄星针已滑入掌心。
系统的提示音在识海轻响:【目标体温37.2c,脉象浮而弦,肝区有旧伤。
建议施针"太冲期门",有效率91%。】她指腹点过陈三眼腕间"寸关尺",触感比想象中温暖:"陈叔这脉,怕是早年翻山采药时着了寒,积在肝里?"
三瞳微微一缩。陈三眼的喉结动了动,没接话。
苏岐的针尾抵住"太冲穴",玄星针的冷意透过皮肤渗进去:"我先施三针,去去肝寒。
要是陈叔觉得得用,咱们再谈换的事。"
第一针入"太冲"时,陈三眼的眉峰挑了挑。
苏岐盯着他的瞳孔——三瞳的外圈突然泛起极淡的青,像水面下翻涌的暗流。
系统的警告声紧跟着炸响:【目标体内检测到诡气残留,浓度5%,建议终止接触!】
她的呼吸顿了顿,手下却更稳。
第二针"期门"入穴时,故意偏了半分:"陈叔走南闯北,可听过血煞门?"
竹篓里的药材突然"窸窣"作响。
陈三眼的右手悄悄摸向腰间铜铃,又在触到铃柄时顿住,笑出两声:"血煞门?
那是十年前就销声匿迹的邪门...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苏岐的指甲掐进掌心。
玄星针尾的"青囊"二字突然发烫,烫得她指尖发颤——那是奶娘临终前塞给她的半块玉牌在呼应。
她咬了咬后槽牙,第三针直刺"命门穴":"前日镇口药铺的白胡子老头,腰上挂着血珠蛇玉佩。"
陈三眼的脊背猛地绷直。
三瞳的中圈突然收缩成针尖大的点,他盯着苏岐的眼睛,像在看团烧得正旺的火:"你...到底是谁?"
"苏岐,镇西头采草药的。"她的声音比针更冷,"但陈叔该知道,采草药的姑娘,最怕邪门的东西缠上。"
庙外的槐叶突然"哗啦"一响。
赵虎的咳嗽声又传来,比之前急了些。
苏岐的余光瞥见陈三眼腰间的药葫芦——葫芦嘴的褐色药渍,和那日在李大山身上发现的锁魄符残灰,颜色竟一模一样。
"血煞门三年前在南边屠了个村子。"陈三眼突然开口,声音像块被磨薄的铁片,"他们养鬼奴,用活人魂炼诡丹。
白胡子老头是分舵的,上个月才潜到这青牛山..."他的喉结动了动,"但他们要找的,不是你。"
"不是我?"苏岐的针尾在"命门穴"轻轻一旋,系统提示音突然尖锐:【目标心率异常,每分钟112次,说谎概率68%。】
"是青囊宗的东西。"陈三眼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有层薄茧,按在她脉门上像块温玉,"十年前青囊宗覆灭时,有人把《青囊真诀》撕成九片...血煞门找了十年,上个月在北边集市,我见他们的人买走了半片。"
"叮——"
识海突然炸开刺耳鸣响。
苏岐的玄星针"当啷"掉在香案上,针尾的金光几乎要灼穿瞳孔。
系统的机械音带着电流杂音:【检测到青囊宗残片,建议立即获取!】
"柳丫头,他在骗你!"
苍老的女声突然在耳畔炸响。
苏岐的后颈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那是奶娘柳婆婆的声音,混着血沫,带着她濒死时的腥甜。
!她猛地转头,只看见褪色的土地公神像,泥胎脸上的金漆剥落,露出底下青灰的砖。
"他是血煞门的人!
快杀了他!"那声音又响起来,像根细针扎进太阳穴。
苏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漫开——这是她第三次听见这声音,每次都是她要接近真相时。
陈三眼的三瞳里闪过丝疑惑。
他松开她的手腕,指了指她发颤的指尖:"姑娘...中过离魂咒?"
苏岐没答话。
她摸出腰间的封魂锁——那是用桃木雕的小锁,刻着"镇心"二字,是奶娘用最后一口气给她求的。
她假装整理陈三眼的衣襟,指尖在他锁骨处一按,封魂锁已贴在他里衣上。
"接着说。"她的声音稳得像块冰。
陈三眼盯着她的动作,没揭穿。
他从竹篓最底层摸出块巴掌大的残片,陶片边缘有焦黑的痕迹,上面的刻字被磨得模糊,却能辨出"青囊真诀·初章"几个字:"我在北边集市捡的,有人拿它换酒喝。"
苏岐的指尖刚碰到陶片,系统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蜂鸣。
她的识海里浮现出半幅残图,和奶娘临终前塞给她的半块玉牌上的纹路严丝合缝——这是《青囊真诀》的另一半!
"为什么给我?"她盯着陈三眼的三瞳。
"因为你施针时,玄星针上有青囊宗的光。"他弯腰捡起玄星针,针尾的"青囊"二字在他掌心泛着金,"十年前,青囊宗大弟子的针,也是这样的光。"
庙外的晨雾突然散了。
阳光透过破窗照在陶片上,刻字里渗出极淡的青光,像有活物在石纹里游动。
苏岐的玉牌在腰间发烫,烫得她皮肤发红——两块碎片隔着布料,竟在互相吸引。
"明晚子时,青牛山后崖。"陈三眼背起竹篓,铜铃在腰间晃出细碎的响,"血煞门的人今晚会来找锁魄符的痕迹,我在崖底埋了些东西...或许能让你看清,当年青囊宗到底怎么覆灭的。"
他掀开门帘时,晨风吹起他左眼的青布。
苏岐瞥见他左眼的位置——那里没有眼球,只有道狰狞的疤痕,像条扭曲的蜈蚣。
"陈叔!"她喊住他,"你是谁?"
陈三眼的背影顿了顿。
他侧过脸,三瞳在阳光下泛着蜜色:"我是个药贩子,专收稀罕东西...也专等,该等的人。"
门帘落下时,苏岐听见庙外赵虎的脚步声。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陶片,系统的提示音还在识海震动,这次的声音比以往都清晰:【检测到青囊真诀残片,融合度17%。
警告:残片蕴含上古灵脉之力,可能引发系统异动...】
陶片在她掌心发烫,像块要融化的金。
苏岐望着庙外渐亮的天,忽然想起陈三眼竹篓里垂着的暗红药须——和昨夜山路上的那片,纹路竟完全一致。
那不是药须。
是血煞门鬼奴身上的锁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