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上,画舫如织,灯火璀璨,绵延如龙,映得整片水面亮如白昼。·y_u+e\d!u`y.e..+c?o.m/
其中,一艘最为奢华巨大的画舫,名为“风雅集”,是全场焦点。
此处正举行着京城最顶级的诗会,能登船者,非富即贵,皆是京中有头有脸的文人墨客,名门之后。
“哈哈哈,王兄此句‘春风不度名利场’,当真是妙极!”
“哪里哪里,李兄的‘一醉方休解千愁’,才叫豪迈!”
画舫上,丝竹声声,酒香四溢。
一群所谓的才子名士,衣着华贵,摇着折扇,高谈阔论,互相吹捧,场面热闹。
只是那一张张风雅面孔下,写满了“功名利禄”四个字。
不远处,一艘素雅小舟,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
一名白裙女子凭栏而立。
她身姿窈窕,面容清丽,肌肤在月光下莹莹生辉,气质清冷,正是西宁派千金,庄青霜。
她清冷的目光扫过那艘热闹的“风雅集”,听着那些辞藻华丽却言之无物的诗句,眼底深处,失望挥之不去。
这些,就是名满京城的才子?
附庸风雅,追名逐利。
他们的笔下,只有风花雪月,只有无病呻吟,没有半点风骨,更无半分真情。
她轻叹一声,收回目光,只愿这秦淮河的风,能吹散心头的烦闷。?x·g+g¢d+x~s\.?c~o,m′
此时,一叶更为简单的扁舟,从河心缓缓划过。
舟上,立着一个白衣男子。
他身形挺拔,气质出尘,于舟中自斟自饮,世间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他未看喧闹的画舫,也未看两岸的灯火,眼中只有一轮明月,一壶浊酒。
天地间,唯他与月,是永恒。
这独特的风姿,瞬间吸引了庄青霜的全部注意。
也就在这时,“风雅集”画舫上,一位半醉的才子,刚作出半联,正为自己的才情自鸣得意。
“烟锁池塘柳!”
此联一出,在场众人纷纷叫好,却无人能对出完美的下联。
那才子愈发得意,借着酒意,高声朝着河面上的游人喊道:“诸位!在下不才,偶得此联,不知哪位高人能赐一下联?若能对上,今夜这风雅集上,当有您一席之地!”
他这是在炫耀,也是在彰显自己的地位。
目光所及,恰好落在孤零零的扁舟上。
“那位白衣兄台!可有佳句应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扁舟之上。
庄青霜的心,没来由地提了起来。
她看到,舟上的白衣男子,闻声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这边,嘴角微动,似是轻笑,又似不屑。-p′f·w^x¨w`._n?e/t\
他放下了酒杯。
迎着皎洁的月光,长身而起。
他没有理会那所谓的上联,而是抬头望月,声音清朗,随口吟诵。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轰!
仅仅一句,石破天惊!
画舫上所有的喧嚣、所有的吹捧,瞬间凝固!
那群才子脸上的得意笑容,僵在嘴角。
庄青霜握着船栏的手,猛然收紧,娇躯控制不住地轻颤。
这是何等开阔的胸襟!何等磅礴的气魄!
扁舟上,男子的声音还在继续,不疾不徐,仿佛在与千古明月对话。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一句句,一字字,如天外仙音,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画舫上的才子们,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他们刚才那些所谓的诗句,在这篇词面前,简直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而庄青霜,已经彻底听痴了。
她看见那个人,于广寒宫中独舞,于高天之上俯瞰人间,那份遗世独立的孤高,那份对人间的眷恋……这正是她内心的写照!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圆缺,此事古难全。”
听到这里,庄青霜的眼眶,竟不受控制地湿润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心如古井,冷若冰霜,却不想,被这几句词,轻而易举地击中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那份豁达,那份通透,让她一直以来纠结于名门束缚的烦恼,显得如此渺小。
终于,林玄吟出了最后一句。
他举起酒杯,遥遥对着天边明月,也对着那艘小舟上,早已泪眼婆娑的倩影。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话音落。
秦淮河,静了。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丝竹管弦,所有的吟风弄月,都在这一阕旷世奇词面前,化为齑粉。
“噗通!”
风雅集上,那位先前还不可一世的才子,羞愧得满脸通红,竟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紧接着,画舫上所有文人墨客,无论身份高低,全都站起身来。
他们朝着河心那叶扁舟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是发自肺腑的敬佩与拜服。
然而,引爆了全场的林玄,却毫无反应。
他对着明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再不发一言,也未再看任何人一眼。
任由那叶扁舟,在万众敬仰的目光中,随波逐流,渐渐远去。
飘然潇洒,深藏功与名。
良久,良久。
秦淮河上的喧嚣才慢慢恢复,但所有人的议论,都只围绕着一个话题。
刚才那位白衣仙人是谁?那首《水调歌头》,又是何等惊世骇俗之作!
无人能答。
而庄青霜的小舟上,她依旧凭栏而立,痴痴地望着那个背影消失的方向。
她的心,乱了。
那白衣胜雪的身影,那对月独酌的潇洒,那一句“千里共婵娟”的祝愿……一颗滚烫的种子,在她冰封的心湖中,生根,发芽。
她知道,那个男人叫林子安。
这是上官海棠的情报里,为主人伪造的身份。
一个完美的、为她量身定做的猎物。
可此刻,她心中却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究竟谁是猎人,谁又是猎物?
“小姐,风大了,我们该回去了。”身后的侍女轻声提醒。
庄青霜这才回神,她轻轻颔首,目光却最后一次投向风雅集。
只见画舫二楼,一名锦衣华服、面色阴沉的公子,正对身边的侍卫低语。
“去查!给本公子查清他的底细!本公子不但要他的词,还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