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饭局很快开始。饭桌上, 三个大男人边喝着酒边聊天叙旧，说着这几年来互相干的事情。其中，殷藏锋的最丰富, 不仅凭借自己的努力建立公司，还发展得很不错, 名利双收。
而言俞非则大学毕业后，发现自己不是学计算机的料子，便放弃继续深读，用家里的钱干起了投资, 之后，认识了黄媛, 结婚。他在郊外日落山下, 开了个大露营地，每年都赚得盆满钵满。
卢星橙喝着碗里的香芋鸡汤, 安静听着言俞非说他跟嫂子之间从怎么认识到相爱再到结婚的事情。她听得津津有味，碗里的汤渐渐见底。
言俞非说完后，话题就转到了林郇身上。
可相比于他们, 林郇这十年来的生活用一个字就可以总结：平。他就像世界上千千万万人那般活着，不够轰烈, 平淡如流水。
没什么好说的。林郇嘴角上扬浅淡的弧度, 眉眼散漫拖着酒杯, 极淡地邀请大家：“喝酒吧。”
闻言，言俞非也知道林郇不想说，他大笑着配合林郇举杯, “那来, 走一个。庆祝我们老坏回家！”
饭桌上，两个小孩吃饱了, 结伴去客厅玩。卢星橙见大家都举杯，也慌忙放下汤勺拿起桌面上的橙汁。四杯白酒，一杯橙汁在半空中交汇。
咣的一声，酒水下肚，浑身热了起来。
言俞非吃了口菜，忽然问向林郇：“老坏，你现在住哪？”
林郇抿了口酒，答：“在公司附近租了间公寓。”
“那可惜了。知道你回来，我都跟我媳妇商量好了，家里的客房收拾出来留给你。”
闻言，林郇还没说什么，卢星橙正喝着橙汁，先咳了声，不过好在她坐在最边上，客厅小朋友看电视的声音很大，掩盖住她的咳嗽声。
对言俞非的邀请，林郇只是颔首笑了笑，没有说话。
欢声笑语中，饭席渐告一段落。
言俞非喝得有点醉了，脸红扑扑的，拿着酒就坐到林郇和殷藏锋中间，一手勾一个，嘴上说着不着调的话。
黄媛去厨房帮忙煮醒酒汤。卢星橙眼看这里也没她啥事儿，便离开坐位，爬上了楼。
原本还在喝酒的林郇注意到她离开的背影，长睫下的眼睛略作思索。
半晌，他曲起紫色经络突起的手，拉开搭在肩膀上的爪子。冲殷藏锋抛了个眼神：
“我去楼顶抽根烟。”
卢星橙来到楼顶，打开玻璃阁楼走进去。还还正窝在猫垫里舔着爪子，听见开门声，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伸了个懒腰，踩着猫步朝她走来。
卢星橙喊了它一声，从橱柜里拿出猫粮，带着还还走出阁楼，来到外面露天的空地上。
找了个空地蹲下，卢星橙将猫盆放在地面，精心搭配的猫粮倒进盆里。还还似乎饿慌了，在她倒猫粮的时候，站在旁边喵喵喵叫个不停。
楼顶种着许多花草，夜里似乎刚下过一场小雨，地面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雨后芳草的清新味道。
阁楼里亮着暖白色的灯，光线穿透玻璃斜斜透过来，将她的影子拉得修长。
卢星橙双手捧着脸颊，盯着还还，还还吃猫粮吃得很香，卢星橙嘴角不自觉上扬，眼神不察觉间逐渐变得柔软。
林郇单手拿着烟和打火机上楼，推开门就看见这一幕。
露天的楼顶上，翠绿叶子的花丛旁，一猫丶一人。
猫咪正扒拉着香喷喷的‘饭’，而一身白衣的少女蹲在地上，灯光照射下，皮肤白皙剔透，脸上挂着恬静的笑。
林郇站在原地看着，他那因为回忆而变得烦躁的心，这一刻竟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不过，他好像吓到人小姑娘了。只见卢星橙原本松弛的背影变得僵硬，她转头看他，然后站了起来。
林郇心中升起一抹不舍，他举起手中的烟和打火机亮给卢星橙看，解释道：“我上来抽根烟。”
卢星橙没想到会有人上来。她朝他点头，然后把猫盆挪到屋檐下，绕过他，就要下楼。
“卢星橙。”
林郇叫了她一声，走到楼顶屋檐下的沙发坐下，他手肘撑膝盖，躬着背，从烟盒里扯出一根咬在嘴里，手拢着点烟，没什么情绪地叫了她一声。
卢星橙收回放在门把的手，转身看他。听见啪嗒一声，男人嘴里叼的烟被点燃，黑暗中，他指尖夹着一点腥红，嘴里吐出一口烟，烟雾爬着指尖向上缠绕。
“擡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林郇擡头，眼睛漆黑如同耀石，深邃，将她定在原地。
林郇最后又抽了口烟，脸一半藏在阴影里，他把烟摁在地上的水洼里熄灭，吐了句：
“聊聊？”
卢星橙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隔着一个小桌子。
她没说话，在等林郇说。可从她自从坐下来，林郇却像哑巴一样闭上嘴，甚至玩起了手里的打火机。
拇指摩挲齿轮，啪——，火焰涌出来，紧接着他吹了口风，火光又熄灭。
四周寂静，空气湿冷，坐了两分钟，卢星橙觉得如芒在背。她坐不住了，手撑沙发扶手准备离开。
她屁股才离开沙发一寸不到，林郇终于开口了：
“你在气我？”
似乎是喝了很多酒又抽了烟的缘故，他说话时的嗓音很嘶哑。
卢星橙扯了扯嘴角，手扣着手，回了句：“没有。”
卢星橙也不知道他信不信，说完，却听见他轻地笑了一声，然后林郇将头扭过来盯着她看。他手撑着下巴，露出手腕的一截肌肉，紫色的血管像蛇蜿蜒隐在皮肤下，看起来色.性十足。
“没想到，我们还挺有缘分？”
卢星橙瞳孔皱缩，极慢地转头看林郇。
视线相撞，她见林郇脸上的笑收了收，突然很认真地看她。“我也不瞒你，说实话，原本我不想回国，更不想呆在国内。”
他停顿了下，眼睫垂了下去，很快，又擡起来看她，“我知道你在气什么。那时确实是我冲动。现在我决定留下来了，如果你想让我负责，我可以——”
卢星橙听不下去了，打断他：“你叫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林郇点头：“是。所以你......”
“你喜欢我吗？”卢星橙问，声线拔高又重覆一遍，“你喜欢我吗？”
“喜欢？”林郇皱眉，居然真的很认真地想了想。
他从小到大眼光就高，哪怕是出国后生活不如从前，喜欢人的标准也从来没降过。他没正经喜欢过任何女孩，只觉得如果身边站着的人是她，想想似乎也还不错。
不过，林郇想了想，现在对她的感觉确实算不上喜欢。
因为父辈的事情，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在感情上撒谎，所以郑重其事地说了句：
“可以培养。”
他间接回答了她的问题。
他不喜欢她。但喜欢可以培养。
呵。
卢星橙心里苦笑，一股酸意渐渐爬上鼻尖。她眼睛红了。可她不想让林郇看见，她起身，偏过头，眼睛盯着墙角一株枯萎的木槿花。
语气生冷：“不必了。不就一个吻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没必要......那么认真吧。”
闻言，林郇后背离开靠椅，绷直，视线上下打量她的背影，眉心蹙着：“那你这段时间躲着我？”
“我就是觉得尴尬嘛。”她嘴角颤抖，已经收拾好眼底的情绪，转过身回视林郇，笑着：“毕竟谁能想到，旅个游回来，曾经接过吻的男人成了我上司。”
见她坦然，林郇也笑了，“放心，你是俞非妹妹，也就是我妹妹。在公司，我尽量罩着你。”
“好啊。”卢星橙语气轻快，她努力笑着。可笑着笑着她低下了头，声小如蚊：
“那你，可以跟我说句对不起吗？”
“......”林郇一楞，察觉到卢星橙的状态有点不对，一时深究不出，就按照小姑娘的要求说了句：“对不起。”
听到了想要的，卢星橙压制住眼底的泪意，擡起头，笑容灿烂：“好吧，那我原谅你啦。”
足够了，她想。
反正青春已不再，那爱意也可以随风散去。
从那晚谈话过后，卢星橙便不再躲着林郇，甚至在公司遇见时，她还能笑着同他打招呼。
她不断提醒着自己，要把他忘掉。
可开会，她看他t游刃有馀，很轻松就解决困扰整个程序组两个月的运行卡顿问题。
下午茶，他看他在茶水间跟人聊天，笑起来眼睛弯弯，露出尖尖的牙齿，林郇这种类型的男人从来就是卢星橙的理想型，或者说，她是因为小时候喜欢林郇。所以长大后，心动的男孩子也总是与他类型相似。
卢星橙之前还避着人走，可现在不避着了，林郇经常在眼前晃。当她察觉大事不妙的时候，像段婷语支招。
段婷语给了她两个建议：
一丶辞职。
二丶找个男朋友。
卢星橙好不容易进入壹零壹，辞职断然不可能。索性，那就找个男朋友吧！
段婷语收到卢星橙让她帮忙介绍男人的消息后，发来一句调侃：【不是有个现成的？】
卢星橙疑惑，发了个问号：【？】
【付堃咯。上次知道你跟渣男好，人家可伤心。现在知道你跟渣男掰了，可一直等着你呢。】
放在屏幕上的拇指一顿，卢星橙睫毛轻颤。付堃对她很好，卢星橙也不是没考虑过要不要跟他在一起。可她尝试过，对付堃，她心动不起来，也不能缺德骗人家。
卢星橙没回段婷语。正好这时姜琴找他们讨论新构思的问题，卢星橙按熄灭手机，抱着笔记本去小会议室开会。
会议结束，姜琴被策划部的人叫走了，卢星橙跟张玲玲齐高阳结伴回美术组。
路上，张玲玲嘲谑齐高阳：“羔羊哥啊，前两天的相亲怎么样啊？”
齐高阳正跟他们擦肩路过的同事打招呼，闻言，脸瞬间垮了下来：“别跟哥提这这事儿，一提我就来气。让你俩来个人给我当僚机，啊，一个下班回家追星，一个下班回家追剧，都不愿意！白瞎我平日给你们兜事儿！”
张玲玲捧腹大笑，拍齐高阳的肩膀。
卢星橙忽然想到什么，她目光投向齐高阳，声音清脆：“羔羊哥，你下次联谊什么时候？”
齐高阳正揪着张玲玲的爆炸头，一副气急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听言，扭头看过来，上下扫卢星橙一眼：“你问这干嘛”
“嘻嘻。”卢星橙笑，“那带我一个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