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裂
东京,新宿。
一间热闹的酒吧内,舞池中人影攒动,dj在高台上高举一手打碟正hgih,迷乱的灯光下,无人注意靠墙的一张桌子旁坐着的一男一女。
女士是一名外国人,金发蓝眼,穿一件流光溢彩的荡领吊带短裙,她一手扶着鸡尾酒里的习惯,一手在桌上轻扣,妆容精致的脸上显出一丝焦虑:“秀,上面已经在催了,我们需要更多的情报。”
赤井秀一穿一件黑色夹克,一顶鸭舌帽牢牢遮住眉眼,他声音低沉:“更多的情报没有,但是有一个人,最近有一个绝佳的抓捕机会。”
“你是说——”朱蒂微微向前倾身,睁大了双眼。
“是他,”赤井秀一颔首:“我只有两个要求,第一,抓捕计划全权交由我来制定;第二,抓捕成功后,我要做主审官。”
“没问题,”朱蒂一口应下:“这都好说。”
“那么你去安排人手,具体我会再联系你,七天之后,我们收网。”赤井秀一一口饮尽杯中所剩不多的波本,将杯子扣在桌上。
“目标,琴酒。”
回到住处时已经是深夜了,赤井秀一躺在空空荡荡的床上,迟迟不能入睡。自从琴酒生日过后,又是好几个月过去了,他们一同度过了一个温暖的冬天,又在寒冷的春日迎来频繁的离别。
琴酒最近一直在世界各地出差,黑麦作为他的搭档却不用一直跟着,有些任务他还无权知晓,但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其实已经混到了很高的位置,想再上一步却寸步难行,继续按部就班的待下去,收益已经不大了。想要获得更多,就必然要冒更大的风险,拖到这一天,已经是无数次纠结过后,拖无可拖的结果。
他从来没有忘记苏格兰临死前,那双坚定的眼眸。
而且,他也有私心。针对组织的行动早就铺下去了,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他知道组织里埋了不少人,所有人都知道琴酒是boss的得力干将,与其被那些人抢了先,不如他先一步下手,还有两分居中斡旋的馀地。
但是无论如何,这些其实都是自欺欺人的想法,黑麦一手举到头顶,搭在自己的双眼上,露出一丝苦笑。
这是无可辩驳的背叛。作为赤井秀一,这件事他必须要做,可是作为黑麦,他属实是内心有愧。他甚至有些庆幸最近琴酒的忙碌,随着计划的临近,他越来越难以直视情人的眼。
不管他如何挣扎,琴酒还是在约定时间回来了。他和黑麦有一个交易任务,对方是日本专门做药品走私的地下势力,因此地点就定在东京一间偏远的仓库内。
按照原定计划,黑麦会先去仓库清查现场,避免埋伏,因此琴酒颇有耐心的在基地的酒吧里等着黑麦传来的确认消息。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分开行动了,这是个很简单的任务,按理说不会有任何意外,可这一次他等到的,却是朗姆亲自发来的信息。
“任务取消。”
“?”琴酒立刻回复。
“是局。”随着朗姆这个简单的解释一同发送来的,是一段简短的录音,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清晰的传来:“这里很危险,不能待在这里。”
黑麦身边,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人?
琴酒瞳孔骤缩,握住手机的手不自觉缩紧。
正在这时,手机又是一声嗡鸣,黑麦如期传来消息:“一切正常,对方还没来。”
对方没来,那个男人又是谁呢?已经不需要推理了,组织之外的力量,还能是谁呢?
cia?fbi?mi6?
这不可能是真的,但是现实又是如此□□的打破了他的头,告诉他这就是真实。
那个前一天还在说爱他,他唯一一个赌下命去相信的人,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背叛了他。
不,或者说,他是背叛了组织,黑麦比任何人都知道他知道些什么,抓捕自己是为了什么,他心里有数。琴酒怎么值得背叛,他背叛的,是整个组织。
那些细碎的快乐时光和无数次默契的暗语积累出的幻觉轰然崩塌,现实终于显露出他原本的残酷样子。
琴酒坐在吧台前,觉得愤怒正在冲击自己的理智,此时此刻,他竟完全不想去管黑麦到底是哪的人,他脑内唯一的想法,就是要亲手杀了他。
可笑他当年以为明美被黑麦骗的团团转,却原来自己才是被骗的像个笑话的那个人。
他看着手机屏幕渐渐按下去,没有回复任何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远远超过了他应该赴约的时间,黑麦并没有催促,只是在一个小时后,他发来了最后一条短信。
“我爱你,从来不假。”
最后一丝希望,也被这条匿名短信摧毁了。琴酒毫不犹豫的将它删除,怒火之下只感到一阵荒唐,难道他以为他还会信那些甜言蜜语吗?他只感到恶心。
但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黑麦了解的东西很多,一计不成,他必须防备他其他后续计划,很多地方要废弃,很多任务要重新清查,他必须抢在他之前销毁他还能得到的一切。
包括,他们之前曾经去过的,所有安全屋。
然而他刚吩咐到一半,朗姆的消息又来了。
先生知道了黑麦的事,这一次,他没有先去办公室的待遇了。
琴酒顿了顿,站起身来。
他亲口说的双倍惩罚,他从没忘过,这是他应得的。
还是那间刑房,还是那个行刑人,这一次没有贝尔摩德在一旁看热闹,整间刑房中只有鞭梢破空声,与琴酒的闷哼。
先生的命令是五十鞭,很少有人能站着挨完,因此行刑人不得不把琴酒绑在了刑架上,冰冷的精钢手铐很快就被溅上了鲜血。
不祥的风声中,琴酒却勾起了唇角,先生永远是最明白他的人,此时此刻,他需要这些痛苦。
他必须借助这些痛苦,才能压抑心头那近乎让他失去理智的愤怒。如果没有手腕上那条锁链,他恐怕自己会直接冲去黑麦面前,不顾一切代价的杀了他。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情绪失控的味道。
但是他不能带着这种情绪去做事,更不能带着这种情绪去见先生。
从刑架上下来的时候,琴酒的背上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不断叠加的疼痛挑战着他忍耐的极限,整个后背犹如有火在烧。他不得不扶着型架缓了缓,然后才披上风衣,重新挺直腰背,步伐稳稳的踏入乌丸莲耶的房间。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朗姆不在,只有贝尔摩德斜坐在沙发上,眼角微微挑起,看戏似的端着一杯红酒。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琴酒知趣的绕过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在乌丸莲耶面前单膝跪下,一丝不苟的行了礼。
“先生。”
乌丸莲耶面沉如水,他一手轻轻擦去琴酒面颊上不知何时蹭到的血液,在指尖拈了拈,问道:“这次应当罚你四十鞭,还有十鞭,知道是为什么吗?”
琴酒的心沉下去,他曾经自欺欺人的以为先生不知道,但是组织里哪里会有先生不知道的事呢?贝尔摩德能帮他掩护一次,却不可能为了他只手遮天。
“小孩子难免贪玩,”贝尔摩德绕过他走到乌丸莲耶身边,为上位者倒入醒好的酒液,晶莹的红色在水晶杯中激荡,犹如一泓敌人的鲜血:“您事情多顾不上他,还不许阿阵随便找个人玩一玩?”
琴酒听着她的声音,却感觉有些处理不了她话中的意思。
是玩玩吗?
或许是失血太多带来的神思恍惚,他突然想起一个午后,他在看电视,黑麦又把咖喱煮糊了,在厨房里大呼小叫,窗外飘进一点樱花,不知道谁家的小孩在弹钢琴,断断续续的声音和着鸟鸣一起传进屋内,是他记忆里最接近家的样子。
可是,幻想就是幻想,假的终究是假的。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抱有希望。
“是我的错,先生。”他低下头去,发丝垂落到地上,沾上他自己的血迹,唇角却扬起来:“我会亲手杀了他。”
评估的目光落到身上,几息后,乌丸莲耶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不要让我失望。”
“是。”琴酒俯下身去,像每一次宣誓效忠那样,吻上他的指节。
赌输一次已经足够,从此以后,他不会再抱有任何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