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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小说网 > 科幻 > 春风别有意 > 第一章 退婚

一月末,曹州城乍暖还寒。

“阿姐,大事不好了!!”

一个浅蓝衣衫,俊朗洒脱的少年风风火火地跑进和安苑。

“淡定,淡定。”身着杏色薄袄的秋知恩捧着一本风月话本道,“长遥,阿姐不是常教育你,做人呢遇到问题最重要的是要淡定。这一点,你要跟你阿姐我好好学学。”

秋长遥小白眼一翻,饮了一口茶悠悠道:“阿姐,你确定要淡定?你可要听好,阿娘......准备给你定亲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他笑得贼兮兮地鼓起掌,“恭喜你阿姐,你、要、嫁、人、了!”

“什么?!定......亲?”秋知恩惊得下巴和话本子一起落了地。

“阿姐,淡定,淡定。”秋长遥刻意学着方才秋知恩训诫他的模样道。“这时候还淡定个鬼啊!”秋知恩扯了凳子坐在弟弟对面,眯一眯眼,“消息可靠吗?”

“人家媒婆都把聘礼抬进府了,阿姐你是没瞧见,那大张旗鼓的排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怕是此时整个曹州城都知道你要定亲了。”秋长遥幸灾乐祸道。

他身为只晚秋知恩两年出生的弟弟被秋知恩“欺压”了十四年,好不容易有一回看阿姐笑话的时候,此刻连二郎腿都抖得极为畅快。

“怪不得我方才听见外面吹吹打打,还以为是对面的梅阿姐终于嫁出去了,没曾想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知道是谁家提的亲吗?”秋知恩快速联想起曹州城内对她有好感的那些人家,皆不是她心中良人,不由得替自己捏了把汗。

“这未来姐夫你也认识,从前来咱们家避过难,你还给人家起过外号。”秋长遥故意卖起关子。

“闭嘴!”秋知恩凶狠狠地捏起秋长遥的奶白脸,“你阿姐我还没答应,怎么就未来姐夫了?从前来咱们家避过难的不少,也起过不少外号,我哪知道是哪一个?快说!”

秋长遥揉着发红的脸,敢怒不敢言地撇嘴说:“韩未安兄长,就是竹姨家的二儿子。”

“韩、韩未安?那个满脸麻子的小柴棍?”秋知恩眼前惊闪过一张满脸痘疮、枯瘦如柴的病弱脸,急忙晃了晃脑袋,“不行不行,太恐怖了,我不能嫁给他。我的意中人一定是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盖世英雄,定不能是他这个样子的。”

她疾走出屋,准备去前厅阻止母亲答应这门亲事,却还未出院便被院门口的侍从阿由拦下:“大小姐,您现在是被夫人关禁闭中,今日不能出府。”

是了,昨日她因不慎将火油当食油,炸了家中唯一的灶台,被母亲罚了三日的闭门思过。

但也别忘了她秋知恩是谁,那可是曹州小机灵鬼中的扛把子,翻墙界中的翘楚!

她顿了顿足,细想贸然毁婚,失了礼数不说,还会坏了两家多年深厚的情谊。如若逼得韩未安主动与自己退亲,才不会让双方父母为难,罪过也落不到他身上。

秋知恩盘算了“奸计”,回屋刻意亲切问阿弟:“弟弟啊,那韩未安可曾有来?”

秋长遥见她露出这般罕见笑容,心头瞬间一惊:肯定没好事!但迫于阿姐十四年来的淫威下,他求生欲极强道:“我来时只见阿爹、阿娘同竹姨喝茶叙旧,倒是没见未来姐夫的人影,估计是觉得你长得太丑,实在不好意思来。”

秋知恩呲牙朝他比划了一下手拳,被他机灵闪过,事态紧急,秋知恩来不及与他计较,姑且先饶他一命。她吩咐丫鬟雪莉搬了把云梯,自己去内屋抽屉里寻了个紫色小瓶,再揪起秋长遥的耳朵拖他一起翻上墙头。

越墙之时,恰逢管家何伯在附近例行巡察。秋知恩忙装怪扮怜地搓手作佛状拜托何伯噤声,何伯一向疼爱她,习惯性地假咳一声背过身去,佯作未见。

“阿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一脸不情愿的秋长遥被秋知恩扯着衣袖往西南方向走。

“自然是去韩家老宅找韩未安退婚。”秋知恩手指东南方向,铁定心要毁了这婚约。

“退婚?有意思!”秋长遥嬉皮笑脸道,“难道阿姐不怕被阿爹知道了拿戒尺狠打吗?”

秋知恩微微一笑:“我死,也要拉你做个垫背的。毕竟在阿爹心里,我是亲生的,你是捡来的。”

这话说的没错,秋老爹对待一双儿女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态度。女儿是捧在手心里宠的,儿子是戒尺下打的。就连月供,俩人也是有着天壤之别,每月秋知恩有十两,那秋长遥就只有一两。

这么大的差距,除了秋家传统的富养女儿穷养儿的教育方式,主要也源于秋长遥学业不精,说话常不经大脑,又贪玩爱闯祸。而秋知恩尽管学业也不精,但天生机灵聪敏,说得一嘴的玲珑好话哄人开心。因此,只要姐弟两人一争吵,不论对错,首先挨训的必然是秋长遥。搞得秋长遥一度以为自己是捡来的,甚至还曾离家出走过几次,每次都是自己饿到受不了,偷溜回了家,结果全府上下谁都没发现他离家出走,以为他贪玩迟归又被秋老爹结结实实地罚了一顿手心板子。

秋长遥带着一股子怨气,委屈屈地跟着阿姐来到了韩家老宅。

韩未安的祖籍并不在曹州而是金陵,韩未安的母亲沈玉竹与秋知恩母亲王钰兰是在琅琊幼时的闺中密友,情谊甚于亲姊妹。

十四年前,韩未安的父亲韩自白在官场遭人陷害,被发配岭南做苦役。山中日子艰苦,韩家饥寒交迫,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沈玉竹性子坚毅果敢,父母去世的早,因执意与韩自白成婚,跟韩家脱了关系。为了不连累密友,也并未告知自己的境遇。王钰兰心念她的安危,多方派人打听后才知道她的住所。匆匆赶过去,正巧遇见年仅十岁的韩未安染上时疫。王钰兰不顾安危,执意接韩家四口来曹州居住,精心照料,还为其购买宅院,提供各种东山再起的便利。

秋知恩也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韩未安,一个被时疫折磨的满脸浓疮,只有五十斤的十岁“小柴棍”。

再后来,韩自白卧薪尝胆,在秋老爹的帮助下,自证清白。朝廷恢复了他的官职,韩家久居金陵。因着山高路远,这九年来,沈玉竹只来过曹州两次,皆是长子韩奇安陪同。二子韩未安因着对曹州又不好的印象,恰逢学业繁忙,至离开后再未来过。

韩家老宅边巷中,秋知恩连哄带骗地引诱秋长遥跳进韩家老宅,准备给韩未安实施个迷药加捆绑的大计划。

不曾想关键时刻,秋长遥却紧紧抱着一棵大槐树不松手:“我才不去干这事呢!好不容易盼着把你嫁出去,家里就是唯我独尊乐得逍遥。我吃饱了撑的才会帮你去毁婚。再说,我若做了这事,阿爹知道后还不抽我一层皮。我不去,死都不去!”

秋知恩只好狠一狠心,将弟弟垂涎已久的宝珠小红马拱手让出。秋长遥尝到甜头,欲要再勒索阿姐些好物,却被秋知恩揪着耳朵,踹去爬墙。

到底是多年跟着阿姐翻墙头攒下来的经验,秋长遥轻轻松松就爬上了墙头,正准备跳下,忽想起阿姐袖中的“秘密武器”忘记给他,压低嗓音道:“阿姐,东西。”

秋知恩忙从袖中掏出紫色小瓶扔给他,谁知他方一接到瓷瓶,身子重心不稳,三晃两晃地摔下墙头。

久久才听到一声:“啊......!”

秋长遥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缓了缓神,扶起屁股,一瘸一拐地进了韩家。好在韩家老宅久无人居,守卫并不严。他像个间谍般,连躲带藏地搜寻韩未安居住的院子。

秋知恩趴在墙边半天等不到弟弟传来讯号,正趴墙听着院内动静,却被人从背后拍了肩膀,一回身吓了个寒颤:“你、你怎么从前门出来了?事情办妥了?”

“没有,”秋长遥摆手打了个哈欠,“他们家的下人说,未来姐夫人不在。”

未来姐夫?未你个头!

秋知恩呲牙踹了他一脚,“不在?那他去哪儿了?”

“说什么未来姐夫去云水湖划船赏景了,呵,想不到这未来姐夫还挺有情调,”秋长遥用肩膀推了下秋知恩的肩膀,“阿姐,你不就喜欢这样的吗?”

“你闭嘴!秋长遥,我警告你,我今天忍你很久了!你再让我听见一句‘未来姐夫’你试试?!看我不弄死你!要不是阿姐我今天用得着你,我早就......!”秋知恩张牙舞爪地朝秋长遥紧了紧拳头,又揪着他跑去云水湖畔。

秋知恩施了些碎银子稍加打探,听一蓑衣船家道:“确实有一位从金陵而来的白衣公子和侍从租了老朽的红船,方向似乎是东南方向的仿山。”

秋知恩忙道了声谢,租下船家的另一艘小船赶往仿山,而这船夫的苦力自然是落在弟弟秋长遥身上。

“话说阿姐,你就真的不想知道未来......”秋长遥见阿姐眼神杀过来,立马改口,“呃,未安,未安兄长如今什么模样了?万一是你话本里俊朗英明的翩翩公子,不就正好随了你的心意?”

“嘁,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就算他美貌天下无敌又如何?成婚最重要是两人心意相同,彼此尊重。”秋知恩满目憧憬道。

秋长遥鄙夷地撅了噘嘴,心道说什么美貌无敌又如何,我还不知道你,成天花痴地对着话本里的俊朗书生、翩然公子,哈喇子都流了满书。

不过“苦力”遥的摇力倒是蛮快,没多久秋知恩就瞧见不远处有一艘红船划行。

红船,白衣,侍从,仿山方向。

果然是他,看背影倒是人模人样,就是不知道身前如何。

秋知恩命弟弟悄悄划过去,跟随其后。

云水湖边梅花如雪,占尽春色,连湖水都蕴着梅花香甜的味道。红船桥头的白衣公子不禁负手感叹地作吟道:“啊,一朵两朵三四朵,梅花梅花真是多。要问梅花哪里多,曹州云水湖畔多。”

???!

秋知恩听得下巴差点惊掉。

就......就这还是景天书院的教书先生?大胤史上最年轻的博士?

呸,做的破诗还不如我家扫地婆子!

这教书的职位怕是使了银子买上去的吧。哼,看本姑娘今天不灭了你这假冒伪劣的酸腐书生!

秋知恩捋起袖口,待船舶挨近红船,冲船夫微微一笑,趁其不备快速扬了手绢里的迷香,再顺势跳上船。

正吟诗吟得起劲儿的白衣公子听见身后响动,回头一看,瞧见一位身着杏色薄袄,面若桃花,笑如春水的灵动姑娘漫步走来。

白衣公子看得内心小鹿砰砰乱撞,正感叹自己的春天即将来临,谁知那美少女抬起一脚踹他坠湖,双手叉腰嚣张道:“韩未安,我告诉你,姐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秋知恩是也!你有本事你上来打我呀。你怕了吧,怕了就赶紧去我家退婚吧!不然你这辈子可就折在姐姐手里了!”

不远处的仿山凉亭上,楚及手动合上了瞠掉的下巴,惊得话都说不利索:“这......就是夫人口中贤良淑德的秋家大小姐?”

当初夫人在他家公子面前可是把这个未来韩府的二少夫人秋知恩夸出了花,什么贤良淑德,温雅贤惠,轻柔细语,如沐清风,可眼前的这是什么啊?!

山中大老虎么?!

韩未安负手而立,面上并无变化,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泊。山间微风吹起他的月白衣衫,整个人透出一股极清高的文人风骨,仿若雪山冰棱,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正是。许久未见,她倒是多了些‘折人’的本事。”韩未安漠然而视,仿若那个即将与秋知恩成亲的不是他。

“公子啊,楚及胆小,您可别吓我?”楚及慌忙抱起双臂搂住自己,一脸苦相,“您确定要娶这个母老虎?”

自家公子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以后若娶了这么厉害的妻子,还不得整日被欺负死。

他默默叹了一句:唉,公子好可怜。

“欠下的债总是要还。”韩未安不以为然。

当初韩家有难,秋家鼎力相助,今夕秋家有困,母亲岂会置之不理。

娶她,不过是为了报恩。

他性子寡淡,冷心冷肺,不喜女色。家中自有长兄来传宗接代,绵延子嗣,若不是秋家染祸,母亲逼得他不得不娶秋知恩,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娶妻纳妾。

他只当做家里多了件摆设,多了副碗筷,多了个会说话的人。待秋知恩一嫁过来,秋知恩嫁过来,若是个好相与的,他可以做到只是点头之交。若是个不好相与的,他自有办法叫她乖乖做人。成婚后,他会借着教书的名义搬到景天书院住个一年半载,让秋知恩彻底冷淡他,不在意他的存在。

韩未安抬头望了眼天色,“时辰到了,你在这守着,不准任何人上来。”

“是,公子小心。”楚及一改方才的嬉皮,肃目凝重道。

韩未安的身后闪过一道黑影,很快又消失在山林之间。楚及瞧了眼那道身影,悠闲地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择了个日光充裕的软草地,闭目而憩。

他不担心有人会上来,也不会有人能上来。

四周设满了机关,便是片落叶吹落,他也能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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