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年？”程元宋问道。
那头的人说话的声音死气沉沉，像是坠入深渊无法逃脱之后的沉默。
今天短暂的见面虽然能看出来他过的并不好，但会这么沉寂超出了程元宋的预料。
陈修年站在病房里的窗户前，望着外面黑的让人害怕的夜色，听出来程元宋的不可置信。
他道：“程大哥，能不能借我点儿钱？”
程元宋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自然没什么可犹豫的。
“可以，需要多少？”程元宋道，“你在哪儿？要我帮忙吗？”
听着程元宋的声音，陈修年突然回想起在洛城的时候，心中涌出一丝暖意。
他颤着唇瓣，道：“你不问问为什么吗？”
“不问。”程元宋的声音醇和宽厚，听着让人不自觉的放下戒心。
“如果程大哥不忙的话，能来一趟医院吗？”陈修年孤独太久了，很想身边有人待着，哪怕一秒也好。
此时此刻，他才为白天的那丝尚存的自尊心感觉可笑。
“好，地址。”程元宋道。
挂了电话，程元宋让闫承香开过去。
“程哥，谁啊，怎么突然去医院。”闫承香问道。
程元宋道：“一个老乡。”
其实对于陈修年，程元宋的接触并不多，也没有太深的感情。
但是看着几年前那个雄心壮志，满腔热血的少年消失，他做不到。
而且，他觉得有些奇怪，以陈兴平的能力，不可能会在东市混成这样，一定有什么深层次的东西在里面。
潜意识告诉他，一定要去。
闫承香点头，笑嘻嘻的说：“那只能明天回去了，程总出差的双倍工资？”
程元宋平静的说：“给你，还能少你的工资。”
“哦耶，程总威武！”闫承香高兴的说，这样的话他还能在东市玩一会儿。
下了车，程元宋让闫承香去买了点儿礼品两人才进医院。
来到病房门口，这是一间双人间病房，程元宋看了眼闫承香。
闫承香轻轻敲门，病房里昏暗的灯光让人心理不适。
陈修年打开门，看着程元宋很淡的扯出一抹笑：“程大哥，谢谢你过来。”
他的脸色在病房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有几分瘆人，浑身看上去一点儿精力都没有。
程元宋微微颔首，跟着他进去。
入目便是病床上睡着的女人，另一张床是空的。
闫承香将拿的东西放下，扫了眼床上的女人，她胸膛起伏的弧度几近没有，若不是心率还在，简直像是一具尸体。
程元宋也愣了一下，陈母看上去至少瘦了四十斤，脸颊一点儿肉都没有。
“阿姨怎么了？”程元宋轻声问。
陈修年给他和闫承香端来两杯水，闻言淡淡道：“胃癌早期加上一点儿精神问题。”
程元宋抿唇，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显得太单薄。
“什么时候的事儿？”程元宋看了眼病床，“缺钱和我说，早期治好的可能很大。”
“阿姨吉人自有天相，会好的。”
陈修年突然轻松的笑了下，在程元宋惊讶的表情中解释。
“程大哥，这几个月来您是第一个来看我妈的，听到您说这些来安慰我，我很开心。”陈修年望着陈母，伸手盖住她犹如骷髅般的手。
程元宋盯着他，问不出来陈兴平去哪儿了。
陈修年似乎看出来了，垂下眼眸说：“我爸丢下我和妈跑了，我也当他死了。”
程元宋愣住，不应该啊。
如果想丢下他们的话，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来东市，再悄无声息的消失，而不是全家搬过来。
“我也长大了，有能力养着我妈。”陈修年说，“不过，目前还得程大哥借我点儿钱。”
程元宋道：“钱对我来说现在是小事儿，谈不上什么借不借的。”
这话是真心的，就算治疗费用再多，于程元宋来说也算不了什么。
陈修年朝他笑了笑：“我知道程大哥不缺钱，可我也没办法拿的这么心安理得，我一定要还的，不过可能会很久。”
“听黎总说你休学了？”程元宋问。
陈修年不惊讶程元宋会知道，他一向就是敏锐的，肯定看的出来他今天的不对劲。
他垂眸道：“嗯，我需要工作，我妈这里也不能离人。”
程元宋点点头，没去劝他复学，虽然目前来说学业要紧，但回去上学的事情需要他自己决定。
“说实话，要不是今天遇到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陈修年眼底泛出泪花。
如果没有碰到程元宋，说不定过几天妈妈就会无处可医，最终只能在那几平方米暗无天日的家里像一阵儿无人在意的微风一般死去。
而他则会在世界上彻底失去最后的亲人。
程元宋道：“不要说这些不会发生的事情。”
他拿出一张卡放在桌上：“这里面的钱应该够应急，不够了联系我。”
“谢谢程大哥。”陈修年笑的很难看。
程元宋问：“阿姨的心理问题是因为你爸爸？”
“嗯，她被我爸宠了一辈子，接受不了他跑了的事实。”陈修年扯唇，眼底泛出讥讽。
“程大哥，一个人怎么能装这么多年？”他不解的问。
程元宋没说话，他可不认为一个人会突然性情大变。
陈兴平的离开一定不简单。
“他去哪儿了你知道吗？”程元宋说，“会不会有什么难处？”
陈修年激动的说：“不会，不可能，他能有什么难处。”
说完又泄气的苦笑一声。
“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要是知道的话，我死也要找他要个说法。”
“当年来了东市一切都好好的，当我考上大学去报到的那天，他突然就消失了，什么也没有留下来。”
他崩溃的蹲在地上，程元宋在他肩头拍了拍。
“你很棒，撑了这个家很久，你妈妈她一定很为你骄傲。”
“既然他离开了，那不妨当他从未存在过，将感情继续浪费在他身上不值当。”
话落，陈修年突然静下来，脑海里回荡着程元宋的话。
一直以来的迷茫和内心的恨意突然就有了方向。
他站起来看着程元宋，眼底涌出一丝亮光：“程大哥，你说的对，他这种人凭什么让我和我妈这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