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16年开始，齐小颖的手机号码就没换过，她自然记得一清二楚，除了自己的号码，就左恺当年的手机号她一直记得，后来左恺同她离婚后换了号码，便再也没特地去记过，现在脑子里冒出曾经的号码，她忽然动了念想。
拨打自己的手机号码，居然一直是通话状态。齐小颖暗想，莫非是陌生号码她自己不想接听？
要不再试试左恺的手机号？
正要拨过去，忽然收到一条陌生信息，“齐小颖，回到过去不能与自己的过去有任何交接，否则会被自动传送回去。”
不用猜疑，这人肯定是灰斋，他现在为了减少齐小颖的误会，连人都不主动现身了。
“你好，给我发个十块钱红包吧，谢谢，等我收了后会删除你的。”
“……”
灰斋并没有发给她十块钱，亦或是他不能随意改变刘佳莉的命途，毕竟她没有达到的财富标准，多生出来必然是命运线重要的一环。
也有可能，他真的不想再表现出对齐小颖百依百顺，会让她从猜疑到误会，多生麻烦。
齐小颖暗暗吐槽了句“小气鬼”，才在不多的朋友里发现了一个薛国梁的头像，齐小颖凭着自己穿来前见过的几眼照片，依稀发现了些相似。
没辙，她发给他一则信息，“借我六块钱可以吗！”
他秒回“等等。”
一等又是十几分钟，齐小颖暗想，他估摸着也是从哪凑数去了，这群可悲可笑又可爱的少年们。
为了这杯奶茶，齐小颖也足够执着，她执着的不是一杯奶茶能带来多少的快乐，而是接下来往回走的十几里路的痛苦，她需要一些精神安慰。
待薛国梁终于将六块钱转给她，顺便发了则令人发笑的荒唐信息，“莉莉妹妹，为了你的快乐，我可以付出我的全部家当和爱！”
齐小颖无奈摇摇头，脸上挂着生无可恋的笑，曾经只有别人面对她会产生这个笑，而今，她能真实感受且面对这些时，并不觉得多有趣，只有对低级趣味的无可奈何。
买了两杯珍珠奶茶，齐小颖拿到第一杯搅拌匀称便喝了一大口，将剩下的大半杯递给娟子:“剩下都给你喝，我不喝了。”
娟子睁大瞳孔，眼睛发光:“真的？莉莉，你真好！有你这种朋友真值。”
让她多喝口奶茶就是真好真值，若是请她吃顿大餐岂不是再生父母？
没一会，齐小颖想着往回走，无奈姐妹们说还想去另外一个地方坐坐，是什么地方，原来不过是附近一个街道公园，有可以锻炼的室外健身器材。
就她们这几个皮包骨头的身架子，再练上几次恐怕会散架吧。齐小颖懒得动，找了个无人坐的椅子横躺着等几位小姐们疯玩。
没一会，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让她挪挪位，齐小颖往日哪吃过这个苦，这一躺下，即便是硬邦邦的椅子都恍若睡在床上一样舒服。刘佳莉的身子真的不知是干了什么重型苦力活，躺下去那一瞬间，齐小颖感觉到身子的迫切与焦急，根本动弹不了，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能动。
“齐小颖，才开始就知道苦了？”是灰斋的声音，他不似开玩笑，甚至有些关怀之意。
齐小颖一动不动，眼睛也懒得睁开。
闭着眼说道:“有啥苦的，精神小妹时间无处打发而已！吃得了身体的苦，她们就肯定能吃得了学习的苦。”
“那你，继续努力！”
他话说完，人又消失不见踪影，齐小颖感觉那团大影子的压迫感没了人也跟着清醒些。睁开眼，发现三个姑娘还是不知死活在健身器材上吊着，她挣扎起来，挥挥手招来几位姑娘，与她们慎重说道:“明天开始我们好好学习吧？这么多精力不用了实在浪费。”
“啊，干嘛要学习？反正毕业后咱们都是去打工！”
“打工有高低，总不能以后为了喝杯奶茶凑钱凑半天，我现在只有饿着的肚子，也没钱能买什么吃？反正我不管你们，我得好好学习考个高中试试！”
“莉莉，你真的变了，是不是因为我刚才喝了一大半杯奶茶让你不开心了？”
“娟，我没有不开心，奶茶没啥好喝的，以后我努力读书出来赚了钱请你吃慕斯蛋糕行不？”
“真的吗？那行呀！”
她虽然开心，却没说一句我也努力学习赚钱去。这些姑娘们，一时半会想说通她们可能比火箭飞出太阳系还难。
回去路上，十里路比来的时候更为艰难，毕竟日头大了许多，下午两三点一般是最热的时候，是齐小颖走了一半，又开始怀念那半杯奶茶，暗想着，等穿回去一定要一次性喝个够。
四点左右，一群人回到学校，齐小颖站在村里的初中，破烂的水泥路面连接几栋两三层楼的老式砖砌房，一方转一圈200米长的操场，还是用沙土填好的。这座初中校园比起齐小颖小时候读书那会的还要破败不堪，很难想象这里能出几个考学人才。
有一部分人是住校的，齐小颖和几个姐妹倒是可以走读回家。灰斋画了张地图给她，告诉她家的具体位置，齐小颖一看距离，居然还有三公里路程，整条腿开始抖动。
为啥一开始不就直接回家呢？几个小姐妹倒是很认真的回来取走了几本从不看的课本，真是为难她们的智力。
走回去又是五点多，刘佳莉家不算最远的，姐妹们送她到路口，与她挥手道别。她们虽然无聊又穷，脑子也不太好，但是这种公路交情真是极其深刻，令人费解。
齐小颖回到家，又一次震撼，房子是两层楼的红砖房，院子里堆满了柴火和各种农作物，鸡鸭屎味也挺重，隐约听到隔壁的矮红砖房中有猪的叫声，看来那是猪圈。
房门是敞开的，屋子里乌漆嘛黑，齐小颖站在门前的水泥地面，没敢进去。
良久，她才想喊一声“有人吗？”
结果被灰斋从后拍拍她的肩膀，将她吓了一大跳。
“你干嘛从背后拍我？”
“这是你家，又不是鬼屋。”
齐小颖皱着眉头，这房子估摸着也是七八十年代建的老房子，说实话，原本她还以为会是两层的土气小洋楼，只是没想到现在还有不刷墙面的老砖房，四处散发着贫穷与落寞的味道。
“你奶奶在家躺着，好像中午干活回来就不太舒服，又找不到你，你快进屋看看。”
“奶奶？”齐小颖小声问，“那她爹妈呢？”
“都是留守儿童，父母从小就在外边打工赚钱，她还有个弟弟被父母带在身边，唯独她留在老家和奶奶一起，她爷爷也是去年去世的。”
“挺惨的！”齐小颖知道，这在偏远乡下地方同时有儿子和女儿的区别对待实属正常，作为女性，从来没法选择让自己在这种出生中过得更好。
她想到此，又觉得奶奶其实也不容易，立即走进屋，却找不到奶奶的房间，还是灰斋拉她进了另外一侧的房间。
齐小颖喊了声:“奶奶？你没事吧？”
老人家在床上折腾一下，发出些声响，也没舍得开灯。
“莉妹，你放学回来了？”奶奶声音轻柔和善，却听得出来有些吃力的痛。
齐小颖立即坐到床头，扶住她老人家想折腾坐起身的架势，努力劝说:“奶奶，哪里不舒服了？我送你去镇医院吧！”
“奶奶就是忽然头晕站不住脚，最近忙过头了，莉妹呀，我休息两天就没事了，可是稻田还有两亩多地没有插秧，马上五月份了，这几天是最佳的时间，我怕来不及到时稻子长不好。”
“奶奶，你这样怎么干活？”齐小颖小时候虽然长在农村，只是家里也没种过稻子，亲戚家虽然有种过两季稻子，只是她一般是坐稻边看的人，根本没亲自参与过。
而眼下，老人家的迫切与焦急流露，让她实在过意不去。
“奶奶，你就好好休息几天，这几天我来做饭，我来插秧就行，你不用着急。”
“两亩多田地，你一个人怎么弄得完，实在不行我明天就得去田里。”
“奶奶，我有办法，你别操心了！”
有她这几句话，奶奶也放下心来，莉妹平日虽然不着调，干起活来却丝毫不慌不差，奶奶将家里活交给她放心，这女娃子呀，比起调皮的男娃娃还是靠谱的多。
齐小颖走出屋子，问灰斋:“做饭怎么办？我快饿得不行了。”
走到院落，发现几只鸡鸭在门前跑得慌，眼睛一亮:“要不要杀只鸡给奶奶补补？”
灰斋冷嘲热讽:“是你想吃了吧？莉莉奶奶那种性格，你可千万别作死，这只鸡要被杀了给她补身子，她可能待会就爬起床跟你斗争一番。”
“唉！”
齐小颖深深叹口气，蹲在门前不知道究竟该从何做起，她看了厨房知道还是最原始的烧柴火饭，她不会烧柴，也不会用这些原始的厨具，忽然就生出一种在这里真的好难走出去的念头。
她刚刚开始第一天，就差点绝望了。
灰斋知道她若真要下决心干起来，不知道何时才能吃上饭，老奶奶躺在床上也饿了大半天，着实不容易。
“那个，我来帮你吧！”他怕她误会，又添一句，“就这一次，以后你自己想办法。”
穿了这么多次，这次恐怕真的是最悲惨的境遇，最重要的是，是她自己要求过来的，没人强求她，怨天怨地也无用。
齐小颖没辙，开始在厨房里搜刮有什么可以做来吃的，结果除了几只鸡蛋，一块不知放了几天的二两肉，冰箱居然还未插电，她看到外边的菜地里有些还没长好的青菜，偷偷摸摸跑出去乱拔一通。
忙乎了两个小时，她才在灰斋的帮助下弄了三个菜，专门做了个蒸鸡蛋给奶奶送去。老人家看着新鲜鸡蛋，问她:“早上剩的菜没倒吧？这鸡蛋要留着，等鸡生多了拿去镇上赶集卖。”
“能卖几个钱，你身体不好，还不吃鸡蛋补补身体？”
“我好着呢，随便吃点就行，莉妹呀，你爸妈也没赚多少钱，生活费以前还一个月给五百块，现在这几个月一分钱也不给家里打回来了，他们肯定是遇到什么困难，唉，我们得省点花。”
“两个人在外打工连五百块生活费都给不起，真是孝顺！”她讽刺了一句，懒得与老太太多说。
和灰斋吃完饭，她又开始将鸡鸭赶回笼子，赶了大半天这群小动物完全不听指挥，整得她口干舌燥人不耐烦，灰斋却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
赶鸡鸭进了笼子后，她接着给猪准备猪食，猪饿的叫了一下午，还是奶奶喊了她几次齐小颖才应下来，这一天的劳动程度快赶上她十几年干的活了。
齐小颖忽然觉得自己的童年也不算太悲惨，好歹初中以后她读书成绩好，便一直在县城中学住校没怎么回过家，自然也没干过什么农活，比起刘佳莉的现在，不知道幸福多少倍。
将所有事情解决后，已经晚上九点多，她垂头丧气坐在屋门口的小板凳上，与灰斋面面相望，苦笑不已。
“你是不是想回去了？”灰斋直戳她内心最脆弱处。
她摇摇头，闻了闻身上的味道，苦笑一声:“来都来了，就坚持呗，若是真什么也改变不了，那就认命了。”
不过有个大麻烦，这里没有洗澡的淋浴房，还是那种传统的洗浴方式。
齐小颖闻着身上味道重，不洗不行，于是又问灰斋:“你跟我来这里住哪呢？怎么洗澡的？”
“我自然有地方可去，再说，我是神仙嘛，不洗澡影响不了别人。”
“啧啧，你是不是从不洗澡呀，真是埋汰！”
这样的生活要重复两个月到中考结束，令齐小颖苦不堪言，
第二天她早早起床，在奶奶房间里偷偷的东翻西倒，终于找出两百块大洋。
早晨六点左右，齐小颖开始站在厨房门口发愣，洗了把脸人清醒后，发现厨房的餐桌上居然放着新鲜的豆腐和一块肉，这肯定是灰斋准备的。
她正感动着，灰斋忽然冒出来嗨了一声:“早呀！早餐可要多做点，奶奶要等着你下午回来才有饭吃。”
“我知道。”
“还要记得给鸡鸭放出来喂吃的，给猪准备猪食，出门要将院子的木门关住。”
“你说这么多，你怎么不干？”齐小颖不好气的回了嘴，原本以为上完学回来辛苦，没想到出门前事情也不少。
“我去稻田里看过，确实很多人家开始插秧了，他们这里是种两季水稻，原本以前是五月初到中旬插秧最好，今年天气暖的早，所以时间得提前，再推迟下去怕苗的成活率不高！”
“我知道，我今天下午早点回来再干成不成？”
齐小颖已经忙的直不起身子，刘佳莉这小身板干活力气不小，只是早上忙活两个小时，力气再多坚持下来也着实不容易。
这狗日子，真不知道还有没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