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的齐小颖精神抖擞，她去洗了把脸，换了身朴素的衣裳，也懒得再做精致打扮。
待收拾好走出招待所，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居然闪入前边的巷子中。
“哼，何年朔可真是幼稚。”
再一想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感情上难免幼稚。
齐小颖找了家店准备再去吃一顿好的，毕竟回去乡下那种地方可就吃不到好吃的了。
灰斋没一会便赶回，他四下张望才小声与齐小颖说道:“何年朔他一直在招待所附近徘徊呢！”
“我看到了，他这是做啥？放心不下就好好说话嘛！又绝情又深情的，当人姑娘是宠物呢！”
“我打听到他父亲的单位了，你要不要去见一面？”
“去，待会吃完晚饭就去，对了，我们买明天上午的票走吧。”
“这么早？要不要再等等？”
“那就后天，反正了解情况后就走，无论是什么原因都要彻底断了。”
“为何？如果真是难言之隐呢？”
“强求不得，如果现在不断，往后也是死结的，灰斋，感情的事不能一厢情愿，这个我最懂了，好聚好散才能过好余生。”
何年朔父亲所在单位在另外一个区，看来两父子果真是有隔阂的。
吃完午餐已到下午三点，坐上一班公交车能直达，大概五点左右可以在工厂下班路上碰到他父亲何成军。
何成军五十不到的年纪，果真也是瘦高型的身板，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不少，岁月的痕迹以及工作的劳累在他脸上完全显现。
齐小颖挡在他身前，他先是怔了怔，半晌才恍然大悟。
“姑娘，我见过你！”
“叔叔，你在哪见过我？”齐小颖也疑惑了。
“你是何年朔的女朋友是吧？他跟我说过，也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是，是的。”齐小颖也不知道这个女朋友关系是不是还存在。
“你怎么来找我了？不去找何年朔叙叙旧？”
还叙旧？这个做父亲的真是够天真的，难怪他儿子会与他断了往来。
“叔叔，我已经找过他了，我就是想找你打听一下关于他的事。”
“姑娘从是从隔壁省的xx县城过来的吧？正好现在到吃饭点了，叔叔请你去吃碗面，这里的热干面可好吃了。”
“啊，叔叔您不用客气，我刚吃过午饭过来的。”
何成军亦是个热情的人，同内敛的何年朔完全是两种类型。
“没事，那边走边说，马上就到吃晚饭的点。”
齐小颖没辙，只得与他边走边说。
自从来到这艰苦的年代，似乎每个人都把吃饭当作最要紧的事，经历过饿肚子的年代，大家都饿怕了。
一路上，何成军便是没完没了讲他自己的那点鸡毛蒜皮的事，齐小颖听得脑子发蒙，忍不住问道:“叔叔，你和何年朔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吵架了吗？”
“还能发生什么，他就是倔强不听话，你看好好的工作他不干，非要去工厂做工人又苦又累。”
“是因为这份工作是你们推荐给他的女方家里介绍的吧？何年朔说他拒绝了女方。”
何成军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看起来娇小温和，说话是一针见血。
“小芸呀，这事你要知道，不是叔叔现实，你们这种情况实在是没办法走在一起的，你来不了城里工作，俩人就无法在一起，若是再拖下去两个人都会被耽误。再说何年朔有更好的选择，作为父母都是希望他更好。”
“嗯，我理解的。”齐小颖的冷静令何父更为震惊，“可是他也拒绝了我，这是为什么？若是他选择了你们给他介绍的姑娘，我反而会轻松放手。”
“这个嘛！”
他稍作犹豫，却忽然换了话题，“现在叔叔也想明白了，小芸，若是何年朔重新接受你，叔叔肯定不会再阻拦的。”
“他拒绝我了。”
“他，他这个混蛋逆子。”
齐小颖想不到作为长辈居然会被亲生儿子气得在路上大骂，若是能骂醒何年朔，是不是罗清芸和他还有希望呢？
可是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吗？
“叔叔，阿姨是怎么去世的？得的是什么病呢？”
“就是身体一直不好，加之早些年因为成分问题被批斗，她这是郁郁寡欢成疾吧。”
“这样呀！”齐小颖从他躲闪的目光中猜到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
于是在快走到小店门口时，齐小颖转个身挥挥手与他道别。
“叔叔，谢谢你好心请我，我现在有点事就先走了，对了，以后我和何年朔也没法走到一起，若是可以，你还是劝劝他找个喜欢的人结婚吧！”
“啊！”
拐进巷子，灰斋问她:“你怎么想的？就这样放弃了？”
“我们去医院吧，他母亲治疗过的医院。”
“医院我是打听到了，就是现在还没网络，没法查出他母亲具体是因什么病去世的。”
“那没办法了，只能去找当时负责的小护士问清楚了。”
她嘿嘿一笑，让灰斋准备好上次给她的那件碎花连衣裙，“关键时刻就靠它了？”
带上碎花裙，他们找到了省人民医院，当时负责的小护士也找到，是个年轻可爱的小姑娘，她不经意间瞟了眼灰斋，立即两眼发光。
齐小颖介绍灰斋:“他是我表哥，我是想来打听下我男朋友何年朔的母亲是什么病去世的。”
小护士一脸难堪，在医院里病人的情况可不能随便说出去。
齐小颖朝灰斋挤挤眼，灰斋立即明白。
“小姑娘，你是不是叫钟芳梅呀，之前来过医院几次见过你本人，这么多护士就你最可爱！这次特地跟我表妹过来，没想到正巧又碰上你。”
说完，一脸笑盈盈将袋子私下递给她，“买了一条碎花裙，也不知道适不适合你，不过你和我表妹差不多身高体型，应该不会差。”
小护士两眼放光，小小的脸颊刷的绯红一片。
“待会就午休时间了吧？我们一块去吃个饭？以便多了解了解。”
“嗯。”她羞红的脸连连点头，居然忘了怎么开口说话。
帅哥的魅力，可真是该死的温柔！
走出医院楼，俩人便找了一处有座椅的阴凉处坐等小护士下班。
齐小颖盯着灰斋嘿嘿傻笑。
“想不到灰斋挺有一套，一直看你板着扑克脸，没想到对付起小女生很有一套哦！”
“应该是多谢你指点一二。”
“我可不敢当，不过我终于算明白了，这家店为什么需要你这样的大帅哥了，没有你真的很难办事呀！”
“你明白就好，无论在哪个年代，我都是要出卖色相才能获得信息。”
“你就炫耀吧你！”
“这有啥炫耀，你是聪慧过人，总是一堆小计谋便能轻松解决问题。”
“想不到你还挺谦虚！”
到了午时，才看到小护士蹑手蹑脚走出医院，一路上她拒绝与同伴一起去吃饭，又不能太张扬，实属不易。
“灰斋，若是她真动心了，往后你就不来了怎么办？”
“她明天就会忘了我的，只会记得有个追求者送她东西请她吃饭，也会忘了那瞬间的心动之情。”
“……”听起来，显然是对灰斋更残酷。
齐小颖忍不住好奇心问:“那灰斋，就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吗？”
灰斋想了许久，保持沉默。
小护士路过他们，被齐小颖叫住，于是三人成行一块去吃饭，用的是公费报销。
小护士一开始嘴巴还挺紧，灰斋三言两语便说得她小心脏扑哧扑哧跳，齐小颖竖起耳朵听，都能听到她剧烈的心跳声。
“钟姑娘，其实我和何年朔准备谈婚论嫁了，可是他母亲突然病故，我心有余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几番打听就是打听不到真实的原因。”
小护士一听，这可不行呀，万一她和灰斋走到一起，眼前的姑娘又是他的表妹，往后就是一家人了，总不能让自家人吃亏。
“不行，这个婚可不能结。”
她义正言辞的表情，让齐小颖心一紧，果真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说的何年朔我可是印象非常深，他人长得帅嘴巴也甜，当时好多姐妹都对他有兴趣呢！”说完多瞟了眼罗清芸，笑了笑,“她们都没你好看。”
灰斋偷偷一笑，看来这些小姑娘果真是八卦的源泉，问她们才是对的。
“这个何年朔非常孝顺，他母亲住院后，他经常过来照顾，他父亲倒是偶尔才来一次。当时都以为她母亲是抑郁症，后来啊，她忽然发疯开始对何年朔大喊大叫，动不动破口大骂，整个医院都知道了。”
“这么严重？”
“嗯，后来经过多项检查，发现他母亲其实是精神分裂症，后来清醒了，人就喝农药没了！”
“什么？你是说他妈妈是自杀的？”
“嗯，这个是被医院隐瞒的，不让我们传出来的。”小护士喝了口水，神秘兮兮伸着脖子小声说，“听说他们家是遗传的基因，他外公也有发作呢，听说还是被批斗的时候忽然死的，太可怕了。”
齐小颖的脸色愈来愈差，虽然不知道小护士说的真实性，可是精神分裂确实会遗传，却不想，小护士偷偷拿出一张登记表，里边有他母亲住院的登记记录。
“你怎么偷偷拿出来了？”
“我一听何年朔就非常有记忆，而且这个登记表正好在我这边记录着，你作为他对象应该有知情权。”她现在说的有眼有板，好像罗清芸真的成了她的家人，“他母亲本是要被送到精神病院去的，却不知为何清醒时候就喝农药死了，唉，也是挺悲惨的。”
原来如此，所以何年朔才与罗清芸说了绝情的话。
齐小颖站起身，嘴角微微发抖，灰斋连忙跟着站起身，朝小护士说道:“我表妹伤心过度，我先送她回去，有空我再来找你。”
“嗯，你先送她回去吧。”
待他们正要离开的时候，小护士又提醒了灰斋一句，“那个，我觉得这婚事还是取消了好，毕竟精神分裂真的会遗传的，对后代也不好的，往后受苦的日子可多了。”
“嗯，谢谢你，钟姑娘！”
走出饭店，齐小颖抬头望了望柔和的光，忽然眼睛一阵刺痛，才发现早已泪流满面。
灰斋紧盯着她，她望着灰斋，俩人束手无策，均不知该如何是好！
时间回到了过去，遗憾便真成了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