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宋长青与白虎,早早等在庙门口。
醒来的白祈,第一时间看向右手,原本四条金色符印,消失不见,一条不剩。
少年跳脚大骂,骂天骂地,骂老东西早死早投胎。
许浮生在一旁默默记下少年骂人的每一句,他听得无比认真,就差拿出笔纸,恨不得一字一句都记录下来背诵。许浮生有种感觉,等他学成归去之日,便是王雷芳痛哭流涕之时!
半晌之后,少年黑着脸,也不吃早饭,双手抱胸生着气。
几人修整片刻,这才跨上变大的白虎后背,飞速向山林掠去。
无人发现,原本破碎的土地泥塑,已经被人连夜用泥土,补全了残缺部分。
柳山极大,绵延数千公里。
白虎速度也极快,在山林间辗转腾挪,背上众人却感觉不到太多颠簸。
赵钰钰的右手已经好了大半,变成邪灵师之后,身体的恢复速度,已经远超常人。
“对了钰钰,你觉醒的能力是什么?”
无论是邪灵师还是控灵师,一旦沟通入了门槛,便会相应的觉醒些能力。比如许浮生,他的能力与风有关,可以操控些简单的风刃。
只不过威力嘛,用白祈的话来说,砍在人身上,不如蚊子叮的痛。
赵钰钰伸手,一只灰萌萌的兔子出现,兔子眼睛通红。
“辅助类的,可以展开某些领域,至于具体功效,我也不太清楚。”
赵钰钰有些羞赧:“还没熟悉,也在摸索。”
白祈只瞥了一眼,就别过头去。那兔子平平无奇,能力也普普通通,这辈子顶多低阶巅峰。
许浮生双手捧腮:“好可爱!”
赵钰钰轻轻踢了胖子一脚,狠狠剜了一眼。
宋长青与柳七夜对坐,讲解了一些自己对拳法的理解,一些独到之处,让白祈也为之侧耳。不得不说,活了三百年之久的土地,对拳法的研究挺多。
宋长青又亲自帮柳七夜调整拳架,处处亲力亲为,像个贤师。
“我很喜欢那拳法上开篇所说,‘习我拳者,可战、可伤、可死,但是不可退!’。真霸气!”宋长青眼中有光彩,虽然他也是修炼的术法流,可对这拳法,同样深深着迷。
柳七夜突然想起什么,这句话,怎么与老乞丐收徒许浮生时,说的那句话一模一样?
莫非这拳法,也是老乞丐所创?
柳七夜默默记下,等以后有时间,好好问问北落前辈。
许浮生百无聊赖,凑了过来:“我说老宋,要不你帮帮忙,一直送我们去那什么南阳离境得了。”
宋长青有些无奈:“我倒是想啊,可金身被囚禁在这柳山,我便终生不得踏出柳山一步。”
许浮生抽动鼻子:“那你挺可怜的。”
随即胖子脑回路清奇:“那你就扛着你的金身呗,这样不就是你到哪,金身就到哪?”
宋长青一楞,有些狐疑:“这样也行?可祖祖辈辈,没人这么做过。”
“害,管他祖辈干什么。”胖子蹲下:“想到就去试试,管他成不成,先做再说。”
曾经有人劝许浮生不要离家出走,说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者无畏,将来一定会后悔。
许浮生对此不屑一顾。
无知无畏是本能,有知无畏是本事。
青年有些沉默,不知道那个自己本应该恨得要死的风流爹,现在在哪?那个掐腰骂街的悍妇王雷芳,如今没了人与之对骂,是否有些无敌寂寞?还有那个弟弟……
人啊,先前有的越是讨厌,离开之后越是挂念。
不自觉,胖子轻声问道:“老宋,你有家吗?”
已经三百多岁的土地,只觉得此情此景,有根烟最好了:“生前有的,死了之后,偷偷回去看过几次,妻子已经另嫁他人,孩子长得不像我。”
许浮生翻白眼:“不像你才正常吧?”
老宋呵呵笑道:“有时候我就在想,真不如投胎成了她儿子,好歹还能天天在一起。”
胖子不动声色往后挪了挪,是够变态的。
“你是怎么成为土地的?难不成任何人死后都有这个机会?”
老宋一脸诧异,心想小伙子你看着不像脑残,问出这话确实有点违和啊:“想什么呢,要么大功,要么大德,两者都没有,只能靠钱砸了。”
许浮生更加好奇:“用钱?”
白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挪了过来,有些不屑开口:“花钱塑造金身,然后雇人上香供奉,香火多了,自然而然成就阴神之位。”
似乎想到了什么,白祈踢了胖子一脚:“挪一边去。”
后者不满,也还是照做,蹲在了赵钰钰身边。
“邪月怎么说的?”
提起这个名字,白祈和老宋都有些神情不自然。
“她说让我拦下你们,尤其是那个柳七夜,绝对不能让他前往南阳离境。”
“没说理由?”
老宋笑道:“你看我这个小小土地公,有资格让北岳正神耐着性子跟我说一说缘由?”
白祈低头沉思:“那倒也是。以她的性子,提鞋你都得靠边。”
老宋有些小心翼翼:“前辈是不是北师的……”
白祈阴着脸:“想死?”
土地身体后仰,打着哈哈:“大人息怒,小人只是猜测。”
白祈双手撑住身后,让身体后仰:“说起来,我还得喊一声邪月,妈?”
少年脸上有看不清的迷茫,或许是因为白虎速度快,又或许是清晨些许露水未干,少年脸上有水汽氤氲:
“年少得意马蹄疾,不信人间有别离啊。”
老宋马屁拍得响:“大人好文采。”
白祈伸出手掌:“别奉承了,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想来一定也知晓老东西封印了我的神识。如今我连条狗都打不过,你不趁机……”
少年白皙的手掌,白皙的很。
土地眼神微动,俊朗的脸上看不出所思,手指轻轻敲打白虎背部,气氛有些凝重。
良久,老宋缓缓起身:“大人教育柳七夜之话,小人依旧铭记在心。”
白祈眯起眼睛:“太聪明,可容易活不长啊。”
差点打盹睡着的许浮生突然惊醒:“谁,谁说我活不长?”
老宋白祈相视一愣,皆摇头叹气。
有人命好,老天爷追着喂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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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天,几人都在白虎背上休整,一千多公里的路程,白虎健步如飞,穿越丛林如履平地。
三天里,柳七夜时不时就找上姓宋的土地,切磋一下拳法。当然,多数情况下,是以柳七夜倒飞出去结束。
许浮生吃着山间摘下的水果,有些戚戚然。
多疼啊。
打针都要鼓足勇气的许浮生觉得匪夷所思。
哪有人天天主动挨打?
不过效果还是显而易见,这些天来,柳七夜的身子骨明显强了许多,而且拳架也标准很多。
练拳有基本功,叫走桩。
以半人高木头作为基础,习拳者或蹲马步,或摆拳架,立于桩上,而后辗转腾挪,练习基础。许浮生看着进步缓慢,而且每次满头大汗的柳七夜,有些疑惑,接过拳谱照着看了一眼,随便一摆,轻松走完七步。
“也不难啊。”
许浮生觉得没意思,还是睡觉舒服。
柳七夜叹口气,以前只是听北落前辈说他根子骨差,但是天赋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不过没有灰心,柳七夜雷打不动,依旧默默走桩七步。
临近傍晚,白虎在接近一处墓地时,放缓脚步。
周围瘴气四起,能见度急速下降,连带着温度,也变低许多。
“阿七,怎么到这儿了?”
有些胆小的许浮生拽了拽柳七夜肩膀,随后转头看向老宋:“老宋,怎么不走了,要在这儿过夜?”
土地无奈摇头解释:
“此地名为‘乱葬岗’,非是我们不走,而是想要过去,只能徒步前行。”
许浮生有些不解:“我们绕路不就行了?”
老宋叹口气:“绕不过去的。”
随后白虎身形变小,几人相继下来,面前瘴气横生的乱葬岗中,有夜枭啼叫。
几人将目光投向白祈。
白祈气愤:“都看着我干嘛?我是你爹啊!晦气!”
柳七夜仔细端详一番,真诚的问土地:“确实绕不开吗?”
后者点头。
思忖一会,柳七夜重新抬头,看着有些暗黑的乱葬岗,还是沉声道:“那我们就在此过夜,明天一早趁着天亮出发,这样也相对安全一些。”
许浮生深以为然。
白天好,白天鬼怪不出。
人群四散,开始安营扎寨。
许浮生盯着燃起来的篝火,没来由的凑到正在煮面的柳七夜身边,低声说:
“阿七,以后教我做饭吧。”
柳七夜有些好奇,以前宁愿吃过期泡面都不愿意生火开灶的胖子,如今怎么这般反常?
二狗叹口气。
“想起来一句话,我觉得挺有道理。”
柳七夜没回头,面前水已开,咕嘟咕嘟的热气升腾:“什么话?”
“手持烟火以谋生,”
柳七夜回头,有些惊讶:“嗯?”
那胖子眼神温柔,目光锁定月夜下,轻轻拢起发丝的良人。
“心怀诗意以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