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倒是看得起我。”看出眼前男人的神色不似作假，情绪浓烈得真实，林知意双肩微矮，身心稍稍放松几分。
“不过你也知道，我们林府如今势微，只怕是……帮不了你。”
长富当即怔住。眼中瞬间弥漫起绝望，眼泪无意识顺着脸颊掉落，脸色灰白，整个人仿佛一下老了好几岁。
转眼似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又立即强打起精神，定睛看向林知意，脸上多了浓重的害怕与哀求，“大姑娘，我……”
“但是，你那不为人知的冤情，我愿意一听。”林知意淡声道。
长富又是一愣，随即眼里迸发出狂喜的光芒，忙抬臂用力擦净眼泪，重重点头。
声音哽咽，“是！多谢姑娘！”
林知意微叹一息，“起来说话吧。”
“谢大姑娘！”长富红着眼睛，重新站起身。
继而满含悲愤，诉说起自身冤情。
“启禀姑娘，小的原名方渡，原为平洲平阳郡洛水县人士，乃是永德五年间的秀才。”
“五年前，小的与数位同窗一起前往郡府，参加郡试。却没想到，途经一段山路时，遭遇截杀。”说到此处，方渡声音中明显多了一股深刻的惧意，双手下意识握紧成拳。
听到‘郡试’二字，林知意不禁想起自己在书中看过的东沧科举制度。
它沿袭了前代澧朝的规矩，过县试为童生，过郡试为秀才，过州试为举人，之后前往京城参加会试和殿试，会试后为贡士，殿试后为进士。
“一开始，小的与同窗只以为那些杀手不过是为了劫财，于是立即言明可以将身上的财物交出，只求饶过一条性命。
可没想到，他们什么都不说，便举刀砍来……顷刻之间，我们便意识到，他们就是来取我们性命的！后来……”方渡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后来，其他同窗都觉得，我出身农户，肯定比他们更熟悉山野，认为我逃出的机会最大，于是……于是拼死拖住那些杀手，将活下来的机会……留给了我。
再后来……我拼尽全力往山内跑，一次头都不敢回。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他们笑着朝我喊的，他们说……让我记得替他们报仇……”
方渡垂首，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号啕悲恸，撕心裂肺，令人闻之同伤。
却又恣意安心。仿佛要将这数年来的煎熬与痛苦于今日尽数哭出。
为曾经十年寒窗，以期金榜题名的自己。
更为那几位意气风发，却中道崩阻的少年同窗。
林知意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长富舒泄——经年累月之下的饮恨吞声。
又暗自思忖，什么人会故意拦截赶考的学子，对他们痛下杀手？
不是为财。
那是私仇？
可若是私仇，也着实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毕竟一次死了数名学子，极有可能引起官府百姓震动……
如此一想，林知意更觉不解。
长富他们身上究竟有何价值，能让背后主使一定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少时。
方渡汹涌的情绪渐渐平复，泣止声消。继而意识到自身失态，忙胡乱擦了把脸，“让姑娘见笑了。小的……忍了多年，乍然松懈，实在是……”
“我明白，此乃人之常情。你现在觉得好点了吗？”林知意略放柔了语气。
“谢姑娘体谅，小的好多了。”方渡面带感激地拱手。
“那就好。你便继续说吧。”
“是。”
方渡吸了吸鼻，继续讲述接下来的事。
“小的跑进山林后，便丝毫不敢停歇地往郡府方向去。两日后，才好不容易甩开了那些人的追杀，只是……小的那时摔伤了腿，以致后来速度慢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