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日,又一封密信送到。
宗清哲揣着两封密信,去了红鳞军大营。
姚雄刚刚结束一个会议,正在中军大帐翻看军报,见宗清哲进来,笑道:“你来得正好,来看看这个。”
宗清哲自小习武,上战场是他梦寐以求的夙愿,而姚雄杀伐征战将近二十年,实战经验无人能出其右,二人一个愿学,一个愿教,在一月时间的相处中,结下了深厚的师徒之谊。
曾经的恩恩怨怨,在天高地阔的草原之中,在性命交付的杀场之上,已经微不足道。
宗清哲走过去,接过姚雄递给他的军报。
军报中说栖郸王军已经开拔,正朝东境而去,而东境连祈王那边似乎毫无应战的准备,还是时不时派出小队人马越过边境线,小打小闹地跟红鳞军捣乱。
“明知栖郸王军是为彻底剿灭叛军而来,连祈王却没有迎敌的动静,这件事你怎么看?”
姚雄接过宗清哲递回来的军报,问道。
“姚将军,对这位连祈王爷您知道多少?”宗清哲不答反问。
“连祈王是栖郸二王子,因出生之日恰逢天狗食月,被栖郸先王厌弃,视为不祥之人,自小便将他赶到最为贫瘠的东境封地,令其永世不能回京都。”
“据说他自幼体弱多病,常年缠绵病榻。可就是这样一个病弱之人,数十年来将栖郸东境治理得井井有条,实力大增,还时常挑衅栖郸王,令栖郸陷入内战多年。”
“此人极其神秘,莫说旁人,只怕连祈王宫的人见过他真容的也没有多少,传闻说他身体过于孱弱,不便见强光,不便见生人,处理政务几乎全靠他手下三个得力干将上情下达。”
将自己所知说罢,姚雄向宗清哲道:“虽然西池城与栖郸东境比邻,但我对此人着实了解不多。”
宗清哲道:“咱们对连祈王一无所知,可他却对咱们了如指掌。”
姚雄一惊,忙问:“此言何意?”
“姚将军,你不但认识连祈王,还与他十分相熟。”
姚雄脸上现出怒意,“胡说,我怎会与连祈王相熟?”
宗清哲看着姚雄,缓慢而清晰地说道:“钟绝,就是连祈王!”
姚雄的一双眼睛刹那间瞪得如铜铃一般:“你说什么?”
宗清哲默默看着他,心中不无同情。
二十年的好兄弟,竟是一直提防的死对头,这个消息对姚雄的冲击可想而知。
然而姚雄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短暂的震惊过后,很快便镇定下来。
“消息可确实?”
“确实。”
“怪不得连祈王这么神秘,原来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他这些年在玥盛卧薪尝胆,辅佐皇上多年,必有所图,此次与王军决战,他到现在还没有动静,没准是在打咱们的主意。”
“钟绝一直撺掇皇上加入战局,皇上对他言听计从,却不想打仗,此次便拒绝了他的提议,听说他日前已离开玥阳,回东境备战了。”
不知不觉间,手中握着的军报已被姚雄捏成一团纸浆。
他回想起这么多年来钟绝的所作所为,从挑唆还是王爷的东方凛篡位开始,他看似每一步都在为皇上着想,实际上却是在潜移默化地掏空玥盛,使玥盛国力逐渐变得虚弱。
如今的玥盛,早已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更可笑的是自己与之相交二十年,竟丝毫未曾察觉,还将对自己磨刀霍霍的人当成挚友。
“他到底想干什么?”姚雄心头燃起怒火,狠狠一拳砸在大案上,手边的茶杯跳了一跳,茶水洒了出来。
“将军稍安勿躁。”
宗清哲拿起茶杯,将里面的冷茶泼了,从小炉上提起茶壶,倒上一杯热茶搁在姚雄面前。
“钟绝此人非常理可以度之,做事既缜密细致,又随性而为。他潜伏在玥盛这么多年,此番离开却又不隐藏行迹,这才暴露身份。”
“你的意思是他在故意暴露身份?”姚雄不解。
“只是不刻意隐藏。这一去,他应该不会再以钟绝的身份回来了。”
姚雄忧心道:“此人一向狂悖不羁,这许多年,也不知到底在谋算些什么。”
“依我看,他在栖郸的所作所为,无非是想报复栖郸大王和先王,那是他的私怨。至于玥盛,听闻他当初被刺客追杀,为皇上和将军所救,后来便一直追随皇上。我猜他一是趁机避祸,二是想利用皇上,将玥盛国变成他褫夺王位的助力。”
姚雄心道宗清哲所言不错。
钟绝当年被人追杀,九死一生,险些丧命在玥阳城外。伤好后,王爷稍加挽留他便答应留下。如今想来,不遗余力想要杀掉他的人,必是栖郸王无疑,他想利用皇上报仇的心思,应该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宗清哲又道:“和栖郸王军这一战对钟绝来说至关重要,可是他的军队相比王军,力量还是太弱了,他一定还会有其它动作,将军,钟绝也许会来找您。”
“难道他还妄想让我帮他不成?”
“或许。”
姚雄怒道:“他若敢来,我必当场将他拿下,绑回玥阳向皇上请罪。”
“钟绝眼下的身份是栖郸王爷,涉及两国邦交,还望将军慎行,莫要被他激怒利用。”
姚雄将心头的火压了一压,望着宗清哲道:“你的消息是哪里来的?皇上是否知晓此事?”
宗清哲避重就轻,淡淡道:“皇上应该还不知晓。”
姚雄默了默,未再多问,只道:“多谢!”
“将军,我打算明日起程回玥阳,将军可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明日就回去?”姚雄一惊。
皇上要他杀宗清哲的密令他一拖再拖,若放宗清哲回去,皇上如何怪罪自己暂且不提,又怎会放过宗清哲?即便他身边有宗远山一干人等守护,又怎及此地山高皇帝远安全?
十七年前,姚雄不忍心看这个年轻人枉死,事到如今,他仍然不忍心。
“皇上虽不打算出兵参与栖郸这场内乱,但是时事瞬息万变,你不如留下,也可助我一臂之力。”
姚雄诚恳挽留。
宗清哲沉默片刻,抱拳道:“多谢将军连日来的照拂和教导!”
姚雄知他去意已决,叹了一声,便不再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