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少爷的画像作甚?
余庆一脸疑惑,转念一想,可能是孙小姐自小就没见过父亲,想要见见父亲的画像,缅怀一下。
余庆越想越觉得可能,心中难免对余小刀又多了几分怜惜。
“少爷的画像,眼下就有。”见季忱的目光投了过来,余庆解释道:“其实这些年,老夫人心中一直惦记着少年,只是碍于面子,一直不肯低头,却没有想到,如今已是天人两隔。”
余庆说着,叹息一声:“虽然老夫人从不曾提及,可我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老夫人时常会将少年的画像拿出来看。我可以将画像拿给姑爷,只是——”
“余管家放心,我就看两眼,就会还回去,并不会将画像拿走。”
“倒也不必这么着急,你拿给孙小姐看便是,只要在老夫人发现前,放回去便好。”
季忱一怔。
他知道余庆应当是误会了,不过也没解释。
他跟着余庆去了马车面,见余庆上了马车后,不过片刻就钻了出来,手里多了一副画卷,季忱见画卷接过,直接打开一看。
只见画像上赫然站着的人正是周升。
不过相比较如今的周升,画像上的人更加年轻些,气质也偏温润,不过季忱可以肯定,他没有认错,这人是周升。
意识到这点后,季忱的神色并没有变化,似乎从一开始,他的心中早已有了打算。
季忱看过后,将画卷卷好,还给了余庆。
余庆一愣:“不给孙小姐看吗?”
季忱反应过来,轻笑一声:“余管家可能有所不知,我过目不忘,早些年也曾习得书画,回头我再临摹一副便可。”
余庆闻言,惊骇不已。
他早就听说,姑爷才华横溢,却没有想到,竟然这么本事!
不过余庆到底是余家的管家,打理余家这么多年,很快就回过神来,他笑着道:“姑爷的才能令余庆佩服。”
季忱淡淡一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听到季忱这么说,余庆也不用担心了,他当即将手中的画卷还了回去。
余小刀从堂屋里出来时,就见季忱和余庆有说有笑地从外面进来,她心中生出几分疑惑,正要走过去问问,李双燕端着菜从锅屋里走了出来,笑着招呼众人:“吃饭了。”
余小刀将心思收了回来,赶紧上前帮忙。
一顿饭,吃的也算和乐。
余老太一夕之间,不但找回了儿媳和孙女,还得了一个好孙女婿,一直绷着的神色也缓和了些,多了几分笑容,饭都多吃了些。
虽然他们是大户人家出身,可并没有嫌弃家常小菜,反而吃的津津有味。
余庆在旁边瞧着,见余老太多吃了些,暗自松了一口气,又暗自记下余老太喜欢吃的菜肴,准备回去了,安排人做给余老太吃。
饭后,余老太又拉着宋二娘和余小刀说着话,还询问了一下季忱的近况,临近傍晚的时候,余老太恋恋不舍地离开。
其实,她很舍不得走。
可她心里也明白,自己缺失了这么多年,曾经又犯下了那等不可原谅的错事,即便如今他们不怪她,可想要与寻常祖孙一样亲近,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些对她来说已经够了。
余庆扶着余老太去了马车边,余老太给余庆递了一个眼色。
余庆会意,钻进了马车内,须臾后,拿了不少礼物出来。他们过来的时候,已经带了不少礼物送给宋二娘他们,这会儿这礼物是给张翠花和李双燕的。
余庆走到两人的面前,将手中的盒子递到了二人的手中:“今日初见,也不知道该送什么,小小心意,希望二位莫要嫌弃。”
二人都没有想到,还有礼物,着实有些惊讶,心里暗赞,这大户人家做事情就是周到。
“怎会?有礼物收,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既然这是小刀奶奶的心意,我们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张翠花笑着道。
张翠花说话的功夫,李双燕偷偷打开了盒子,当瞧见里面的东西后,暗自惊讶。
是人参。
少说也有百年。
这还是小小心意?
见两人收下了礼物,余老太松了一口气。她盯着宋二娘和余小刀,心里着实有些舍不得。
她是病入膏肓的老人,看一眼就少一眼。
正当她转身要离去的时候,身后响起宋二娘的声音:“娘,要不您就住在这里吧?”
余老太瞬间热泪盈眶。
就连余庆都没有想到,宋二娘会出言挽留。
好一会儿余老太将泪水憋了回去,转身冲着宋二娘笑着道:“今晚就不留了,回头还有些事情要办,等到下回再过来,我就赖在这里住几天。”
“成。”
宋二娘笑着应道。
余老太也跟着笑了,在上马车时,觉得整个人勤快了不少,似乎连病都好了几分。
余庆打心底里替老夫人感到高兴。
“余庆。”
余老太喊了一声,余庆明白了余老太的意思,走到了季忱的面前,恭敬地道:“有件事情还要劳烦姑爷。”
“余管家但说无妨。”
“老夫人想去见见胞妹,还望余大人行个方便。”
季忱颔首:“稍等。”
季忱去了屋内,须臾后再出来,手中多了一封信,他将那封信递给余庆:“余管家拿着这封信,将它交给赵知府,他看过信后,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多谢。”
余庆收起信,回了马车,坐上马车,冲着几人挥挥手,而后吩咐车夫离开。
余小刀扶着宋二娘走到了门前,目送着马车远去后,这才收回目光。
宋二娘对着李双燕和张翠花道:“今日里多谢婶和双眼过来帮忙。”
“二娘,你这就客气了,你家的事情,就是我们家的事情。见到你们好,我们也开心。”张翠花说着,拉过宋二娘的手,拍了拍道:“二娘,这件事情你做的是对的。”
宋二娘笑笑。
她知道张翠花说的是她原谅余老太的事情。
其实她从来就没有怨过她。
设身处地,如果自己是大户人家的老夫人,见自己的儿子带回了一个出身卑微的女子,她只怕也不会高兴!
“家里还有些事情,我们也就不多呆了,先回去了。”张翠花晓得,这一家人只怕有话要说,也没多留,拉着李双燕走了。
两人走后,余小刀扶着宋二娘回了院中。
在堂屋坐下后,宋二娘犹豫了一下问道:“小刀,娘原谅了你奶,你可会怨娘。”
余小刀摇头:“不怨。如若爹还活着,想来也希望娘这么做。”
宋二娘盯着余小刀怔怔出神,须臾后,忍不住落下泪来。
余小刀缓缓起身,走到了宋二娘的面前,将宋二娘抱在了怀中。季忱朝着那边看了一眼而后转身去了书房……
余小刀踏进书房的时候,就见季忱站在书桌前,手里拿着笔,在画着什么,等到走过去一看,发现他在画一个人,只是眼下人物的五官还没出来,她也不知道他在画谁?
“今日你怎有兴致作画了?”
余小刀想起过往。
想当初,季忱学作画,还和她有关,这些年,他作画的技术越发成熟。这人聪明,似乎做什么都能比别人做的好。
季忱笑笑,却什么都没说。
余小刀撇撇嘴。
怎还神神秘秘的?
余小刀想到了先前余庆的请求。
“你说奶去见那妇人作甚?她不会心慈手软,将人给放了吧?”
“奶只是去见见,还没有权力放人。如若她当真是心慈手软,先前在这里就求我放人了,而不是直接去见。”季忱抬起头来,看着余小刀补充一句:“老太太也不是个软茬。”
余小刀扬眉笑了。
那老妇人若是吃苦,她还是很高兴的。毕竟若不是因着她,她爹娘也不会经历这么多的磨难,她爹——
只怕也不会早逝。
不过是这会儿的功夫,画上的人物已经有了轮廓,余小刀盯着看了两眼,而后一怔:“怎突然想起来画周叔了?”
“媳妇也觉得这是周叔吗?”
余小刀闻言笑了:“这不是周叔这是谁?”
话落,她脸上的笑容却没了。
是周叔不假,可画上人的眉眼明显要更加年轻些,气质也更加儒雅一些。
季忱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方才,我与余管家说,我想瞧瞧你爹的模样。”
余小刀的眼皮一跳,总觉得季忱后面的话不得了!
“恰好他们马车上就有一副你爹年轻时候的画像。”季忱垂眸,眸光落在面前的画纸上:“我打开画像就看到了这人。”
余小刀惊了。
她无比明白季忱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叔是她爹?
她下意识觉得这不可能,可旋即又觉得没有什么不可能,她都能穿进一本书中来,还有什么不可能?
可这——
未免也太巧合了些吧。
“是不是你记错了?”
“媳妇觉得我会记错吗?”
不太可能。
他过目不忘。
余小刀又想到那日里从文德离开时,季忱找周升单独说了几句话,又想到那天他说的惊喜。
“你早就猜到了?”
“原先不过猜测,也是今天才得到证实。”
余小刀有些怔愣,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了一句:“所以,我爹其实还活着?”
啪的一声,门口传来碎裂声,余小刀和季忱朝着门口看去,就瞧见一脸怔愣的宋二娘,在她的脚边,还有碎裂的瓷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