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堪如裹脚布的铺白,我才发现窗外的天色已暗,难道是无来由的暴风雨。
低头一看手机,居然已经下午5点了。
只见玉炉汤姆还在滔滔不绝,这是第一次讲的那么事无巨细,因为总有种默许,没有人愿意听这一些故事,或许是某种权利的淫威,别人才不敢动弹的听下去。
好酒总在回味中获得最好的体验,对话也是如此。
至少多年来的社会历练,让他知道到这里就适可而止了,但更多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必须起身去喝一口水了。
电话适时打断,是事业部,“市长第一天的行程就搞砸?你还有没有心做事了?你知道地方领导站在街上都冻坏了吗?搞什么东西啊你!”
电话里的声音大的连玉炉汤姆都听得见,他一把抢过了我手里的电话。
“你好,你贵姓啊?哦哦哦,小刘是吧?我汤姆,对对,我是你市长,小谷做的不错,她在我家,对对对,本来还要去哪?哦哦哦哦。行,好的,再见。”
挂了电话,对我说:“走吧。”
“去去去哪?”
“菜市场。”
“菜市场?这是早上的行程,现在去要干什么?”
如果你打算管理一个地方,你没有到过,但是你做的很好,那是你非常幸运,但如果你并没有高估这些,那你必须作为平民在这里生活一遍。所有没有付出的策略都是纸上谈兵,这是非常显而易见的事情。
我非常讨厌那些指指点点却也能够把这件事情单方面确定的规划,比如荒原大桥,毫无意义的矗立在那里,人们根本不去桥那一头的塞哈康,首先不如老路来的实际,再者,那里十年前因为污染泄漏,呼吸一寸都是致命伤,存活在那里的人像是经历生化危机的丧尸袭击,战损的脸庞,粗大的枪杆,嚼动的自制香烟。复古的玉卢人是不会到那里去的,但是他们也说,看,这就是新城市的模样。
直到有一天,大胆的节目组在那里呆了一个月,拍了个生动有趣的综艺节目,要求参赛人用当地的食材比拼自己的厨艺,前面是搭棚子的热闹煎炒炖煮,身后则是萧瑟一片的寂静。节目的大热,让这条街在建成十多年后成为热门通道,当然大家也只是轻轻的路过而已,并未给这座桥带来多少的好处和地位的改变。两个城市的人,不约而同的站在两座桥边为好奇的观光客摆上长途所需的厕所、摊贩、小铺子,才渐渐改善了两地人对于这座桥的想法,可惜在不少观光客爆出自己呼吸道出现疾病问题后,这座桥又恢复了平静。
要去的菜市场就可以看到那座桥,但是保持着唯美的距离,上午去?无知的新人事业部承袭了别的地方的传统,但这里是荒原市,要让别人到那里享受上风处传来的无形毒药?那个倒下的小领导对他感到抱歉,但这种杀人行程,我是不会参加的,那些被塞钱的摊贩应该是真的需要这些工资,来为自己的生命冒那个险,但是真的没有必要。听说因为我没去早早收场避开了早上十点风势最强的时段,那还是不幸中的万幸。
真正的菜市场是在下午四点,在风向转换后换气3小时后,路上才会真正摆起摊子,不是因为菜市场才有的夜市,而是因为夜市才像个菜市场。没办法,隔壁城市就是我们的同胞兄弟,你没得选择,出事也要有些责任要承担,你该拦着他,或者派点人去监督这些,但这都是我出生前发生的事情,我无法去多说什么。那个时候妈妈还在跟爸爸前的那一任谈恋爱,没有空管理我的出生行程。
回到菜市场,我的确没什么勇气和意图到那里去玩,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险,但似乎我的位置有所不同,在其位谋其职,也是我该做的事。
在我之前,这并不是一个陌生的议案。前市长的团队提出开发一下巨大的排风扇,在早上疯狂吹风,再把毒气挤回去。但是因为技术不够,风力不足,倒成了海鸟的把玩游戏,最后直接挖穿通风口,成为造型奇特的望远镜给那些不怕死的游客来玩。甚至荒原报社的新来的记者用了一期专栏,提出搞一个墙,足够长足够高,让毒气无法吹过来,或者反弹。
反正没有人想到要过滤或者清除源头,因为这就是接受不反抗的事情,甚至是别人摆烂你还是要帮他做饭四菜一汤的那种场景,亏本生意没有人愿意要做,也就是在那里僵持着。
荒原市那么多菜市场,也就是那三个,哪个不去去这个的原因也是想要继续振兴那里的观光业,给大家打打气,但事实是在污染问题解决前,这一切都是空话。据说有个复兴团队看到这么“特别”的定时菜市场,想要来这里办活动,搞大这个文化,我是观光客我可不去。
在车里你可以看到的是渐渐乌黑的天空,变黄的空气,以及翻白眼睡着的新伙伴。
毫无意外,这里还是我上一次来的那个模样,翻白肚的大鱼在水洼边上个挣扎的时候的那种氛围感,甚至有的还感染到了那个本该热情的大妈身上,远处便可以看到的挥舞的大砍刀,落到板上的声音却被闷在里头,花了四刀才能把鱼肉切开。不知道浑浊的是刀还是新鲜打捞上来的鱼肉的问题。
谷六一步三回头,一看就是没来过的模样,跟随她的目光一同新奇,还有点意思。那种想要从第一家尝遍全部的躁动不安倒是令人恐惧,谁知道这些来源不明的玩意沾染了多少秘密佐料。这么一看,这里真的是一个神秘的地方,隐隐约约的勾引着人们往里走,或许是空气里残留的化学物质的原因。
若要在这个无法被拯救的菜市场里继续走下去,我希望先去买一个防毒面具,但是一切都为时已晚,谷六把我带到了街道的十字路口,后知后觉,已经深陷其中,所有的嫌弃已经被侵蚀殆尽,剩下骨头催动着神经呐喊着要往外面走。
“来哦,来买拨浪鼓哦!”这么古早的叫卖声竟然在这里偶然相遇,还好我带了相机,一转身,站在巷口的老大爷瘦骨嶙峋的摇着手中的拨浪鼓呼喊大家前来购买这古早的玩意。
傍晚微凉,还残存了一丝日光,恰好卡在老大爷身后的墙上,勾勒着老墙上微小的缝隙,和老者的皱纹连成一片,除去那声叫卖之外,其他的声音都成了静默之外的一切。
谷六走来打断了这一切,“你在干什么?”我悻悻的放下相机,打发了一两句,“没什么,有发现什么好玩的吗?”
“这里这里,你看,小朋友在店门口玩翻花绳,上次翻花绳还是小学的时候,还有那里,那个阿姨炒菜可好吃了,刚才她给我了一碗,第一次看到炒青菜就可以这么好吃还是第一次,你要不要试一试?”
虽然我之前也被老街的风光迷倒,但还是条件反射的排斥别人带来的所谓这里的美好。这怎么可能存在在这条街上。不不,一切都是蛊惑的存在,都是想要诱惑行经的路人在这些瞬间里迷失自我。
顿时索然无味,只剩下客套与不耐烦。可是这里的人都不知道我是谁吗?也是,在这个污染严重的地方每个人都充满了朦胧美,都不过是来买东西的甲乙丙丁罢了。
“走吧走吧。”我拉着谷六就往夜市外头走去。
“嘿嘿,大家好,这个是我们的新市长,早上处理公务来不及到这里视察,特别在夜市开门后来的,这是多么敬业的好市长啊,刚当选还没正式上任就这样用心,大家给市长鼓鼓掌!”不知从哪里来的声音,却是那么熟悉。
原来是传说中过的电台女主播,那个浓妆艳抹的绯闻女友,光是这个噱头,就让她挤兑其他主播变成市长新闻的专属主播,听说市长来了,即便是她万般嫌弃的破烂地,也要义不容辞的前往,毕竟市长夫人还是空缺,只要一当上,各种贿赂的油水只是小指头一刮就够自己用上一年半载的。再怎么恶劣的环境,反正多糊几层防晒和粉底,皮肤至少不会受到侵害。
没想到几年没来,还是往里头腐蚀了两层,破烂地成为市长访问的标杆,但真的没几个进到这个巷子里去。女主播站在很远的街口外,只派了小弟进去寻找市长的踪迹。
“市长市长,今天来这里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吃什么东西?还记得我吗?”
市长先生此时归心似箭,却被面前渐渐涌来的人群搞得不知所措的往后躲了躲,而身旁的浓重香水味参合进来,把神经搅和的失了神。
跟风的群众一拥而上,市长顾不得听题边开始了握手大会,此时此刻汤姆才知道,原来每个人的手的感觉都不一样,有的软绵绵,有的硌得粗糙,有的水水的,有的干瘪瘪的。
也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走的,这是唯一一次跟手机接触以来间距时长最久的一次,在这样的慌乱里, 也无暇担心手机的安危或者是谷六人到底在哪里。
只觉得自己是被塞满的电影镜头,眼前都是挤压变形的大头大眼睛,面孔换了一轮一轮,顺带着气息在更换中发生微妙的变化,但是浓厚的香水味还是固执的成为今天的主基调安稳的堆在鼻头下。
“以上就是我们新市长视察夜市的最新报道,我是你们最爱的女主播。”自从电视上更新完报道,网上的讨论就不曾消减。
“不愧是新市长、不怕死的新市长、这么勇的新市长好期待以后什么模样、莽撞的市长会讲荒原市导向死亡、原来那里长这样我可不敢去市长真是个可怕的职业、如何抽签抽不到我当市长、荒原市十大不要去的地方、市长来我家、市长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好心疼、荒原的污染该治一治了、别只是作秀可以吗、去一下谁不会呢、污染在我家里很久了、汤姆市长长这样、市长大人该剪头发了、市长夫人衣服是什么牌子……乱七八糟乱七八糟,这怎么是新市长的风范。”长老合上电脑,使劲的摇头,他的家全部都是木头装饰,连椅子都是坐久屁股疼的那种款式,这叫做修炼,反正没有人来到访,最多就是过年打麻将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