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生活简直就像大石落在汪洋大海里，起初沉浮不定，摇曳飘零，但是终会某一日碰底，经历激流的打磨沉淀，化为一颗光滑细腻的明珠，在漆黑无底发着光热。
阿萋已不知过了多少年，天空依旧清碧，黑夜交替又如呼吸，他忘了时间，忘了自己，像是芦苇顺风而摇。
祖师爷果真说的不错，当日口业为因招致其果，外院鱼龙混杂，善恶难测，但都有一颗自私挤兑的狭隘心。男人用韧带高高扎束起长发，五官褪去青涩变得坚毅硬朗，身材高大而又极为健壮，汗流浃背的敞开胸膛披着黄麻薄衫，眼眸像玄冰冷酷又具锐利，他从水井旁取完水后抱着硕大的水桶，摇摇晃晃地来到大房门口，门口早已站着三人人，其中为首肥头大耳，小眼蒜鼻，长相额宽眉浓，身材结实的要挤破那件白深衣。旁边那人中短身材，杂乱无章的长发，狭眼粗唇浓胡茬，简单的黄袍褐裤，外挂绣紫蔓罗的丝绸披巾，散漫地手扶门槛靠在一边。第三个则似乎是看热闹的，手抓着门框将脸探出门，呵呵笑个不停，阿萋深知这群家伙秉性，沉默不发上前。
“阿萋，呵呵，你本事虽低，资质悟性也差，那便只有干这脏活累活啦，不过这挑水的重活也只有你干，连我都不行，看看你这身筋骨，让师兄我嫉羡的不得了，可勿怪啊勿怪!珠子，你去核查核查水质。”
男人扭头看向黄袍披巾的珠子。
“嗯水质清冽，甘甜爽口，这夏日已近，师兄弟们是该清凉清凉。阿萋有心了。”
那男人吐吐舌头嘿嘿笑道，慢条斯理地来到水桶旁，将手一探随后亲尝一口，摇头晃脑地赞叹道，但阿萋心中只是冷哼，只是看他还有甚么话说，他又用另一只手拨开桶面的半片枫叶，突然扶着脸惊慌地后退随后大嚷!
“啊呀，这水桶里竟有只老鼠，阿萋你这心何其歹毒，竞想用这水糊弄在座清修的道德之士。”
这话激起千重浪，好似排班开演的闹剧，从门后跨出几人，四周围拢起一圈看事的人，有几人面目凶煞不怀好意，一群或高或低排成几圈。
“怎么回事？先等等吧，我来望一眼。”
但接着又从假山瀑布那窜出一人，他面容实在敦厚，眉目慈蔼，望去便是一派长者作风，黄袍红边的禅衣，奇怪这大腹便便的臃肿身材走起路来又如生风。
他严肃深沉地来到水桶旁，小心翼翼地挑出半个血淋淋的老鼠头，那张宽厚仁慈的脸露出失望的哀叹相。
“水井经我特意维护，怎会混进老鼠呢？定是阿萋你的主意罢，这几位师兄让你干活，本意可是为考验你磨你心性，良玉不经磨砺不成器，这个浅显的道理你竞不懂，想着以怨报德，你真是伤了大家的心，知你悟性不行，却不想你心也是如此盲痴。”
“是啊，阿萋你还有什么话说？”
“明人不说暗话，我阿萋无话可说!”
真是冠冕堂皇，好一出大戏，好一出大戏，阿萋只是望着天空大笑起来，一切不过犹如这晴空，不时下雨而已……他的身姿犹如劲松屹立在此，竞唬的一时没人敢动，但那肥头大耳的猪头一脚踢来，阿萋也不躲，随后又是一拳带着呼哧打来，阿萋将脸迎上去。一阵天旋地转，他倒在地上，而身上踩着一只套网鞋的汗臭大脚。
“你好不自知足……没良心。”
“往昔善童尽皆入内院，唯你一人落在这里可知原因？”
“同一林尚有好树坏树，但不想它却是烂根的草!”
是啊，我是烂根的草，我是阿萋，还有什么话都说来吧。
又是一拳又是一脚，阿萋不去数，身上伤痕遍布远不及心的麻木，他刚吐掉嘴里的碎牙，迎来又是一巴掌，拳拳生风，脚脚沉重，真是莫大的仇恨啊!他又想起祖师爷的揭言，绝处逢生？这是绝路吗？他的心告诉他不是，那路在何处？有始有终吗？
“阿萋休怪师兄们手脚狠戾，只是为唤醒你迷失困顿的心，想把你打醒!”
“不知打不成器，大家都是恨铁不成钢啊。”
“够了吧，再打就坏了，砍柴洗碗还得有人来干!”
“是啊，都放手放手，同门何必如此，大家退一步吧，只是阿萋，你这水桶得劳烦再挑一次了。”
“喂，别装死了，好好干活，亏的有人替你求情，别兀的不懂珍惜!”
……
阿萋闭上眼，血液从嘴里流溢，又被他咽下，他的眼睛艰难地睁开，天空一碧如洗，一切亦如往常，变得是只当初看天的人吧……
他慢腾腾坐起，重新打水，因为疼痛水桶又翻了两次，但好在这次不受阻拦。他送完水又得清扫一地红枫叶，钟声也响了两次，等扫完去吃饭怕也只剩几片菜叶子，哈哈哈，阿萋突然笑了起来，面目痴狂。
“他怕是疯子，哪有被打还能笑成这样的!”
“不是疯子能干出这等荒唐事？”
日在正午时，太阳烈烈耀眼，阿萋蒸煮不堪的身体在疲惫中摇曳，终于一头栽倒，嗅着湿润泥壤之上的蓬草芬芳，迷迷糊糊时他感觉到被人扶起，嘴里塞进一个白色糍粑糕，本能地咬开蹦出滚烫地豆沙，这让他不由皱眉，很快嘴里被塞进一瓶水，但是却因此呛住。
“你是？阿岚？不，应该说你现在叫杨竹溪了，内院总喜欢给人换个新名，意为弃旧纳新，我可不稀罕，要是强逼我干我还不乐意!”
阿萋看着这张有些陌生又熟悉的脸，哇哇的笑出来，但只咳出几滴血。这张脸他望了许多年头，阿岚是最后去内院的，该说不愧是他舍友，这资质也仅是略胜他一筹，两人交情不减当年，但他却蓄起胡茬，一席锦袍深衣，面容儒雅也有了读书人的气质，不过听他所言，内院并不教书，只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