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放眼望向真理门后的世界,和煦的白日光,几座稻草,一圈篱笆,几只游窜的野鸡和一只呼呼大睡的垂耳犬。简陋草庐的房檐下盘腿坐着一个年轻道士,他穿着灰褐道袍,这道服破旧,绘绣着黑白太极。左袖口有个大洞,露出健壮的臂膀和一串桃核手环,他眉心处长着第三只闭着的眼睛,他披头散发,但面目俊朗出奇,面白无须,微睁的眸中发着金光,左手提着葫芦,摇头晃脑嘴里念叨着不知什么歌。
“一壶酒醉饮一天,一场梦一段长眠,醒来已是白天,梦里仍是黑夜。心神独上云外天,俯笑身太颠。世上本无二,唯有太玄一,放下劳碌命,便是自由心。”
“阿萋?你听见那道人在唱什么吗?”
女孩迷茫地转过头。
哪里有什么道人,阿萋只望见一阵风吹过云,除此之外空荡荡的。
“说说看,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于原目光向着那方一瞥,沉吟道。
“一匹瘸腿的马绕着一棵树转圈。”
“一个老翁在耕田,他旁边还有一个孩童。”
“一个月亮,很多的星星。”
“许多兽,有老虎,豹子,还有羊和牛,它们都不惧怕好似一家人?”
“你呢?”
于原师傅望向海龙。
“我,我望见一处悬崖,一处陡峭的高峰,一个苦命的人裸着身体攀爬,山上不时有大石头落下,然后,然后……”
海龙自信地说着,但他却看着师傅的脸色越变越差,他为师傅的失望感到害怕,结巴起来不敢继续。
“继续说,还有呢?”
“那人,那人掉了下来,被石头压死了……”
于原只是叹了口气。
“你二人呢?便都是草庐?可还望见什么?”
“那里还有一个道人,盘腿坐着嘴里不知唱着什么?”
老师傅的眼瞳一亮,弯弯的须眉抖了抖,看着几分滑稽,于是阿萋便笑了出声,这一笑便引的老师傅望来。
“我本来也望见草庐,但是只一会,那草庐不见了,好空荡的云,吹过几阵落寞的风,最后风和云不见,好像一瞬间变成了黑,又变成了白,最后……最后。”
“哈哈哈哈哈哈。”
于原师傅大笑起来,他蹲下来,肃穆的脸正对阿萋,双手捏着他肩膀,那欣喜的眼神像极了两团火,简直烧地阿萋脸晕红,垂眼低下头不敢去瞧。
“我看到了好多东西,又好似什么也没看到,那里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现在又变成了一只惫懒的猫。这猫盯着一块石头,神情一动不动,好似木头。”
“想不到哇,想不到哇。”
老师傅语毕起身,他望向海龙,又是不由摇头,这让光头童子脸色落寞,一瞥阿萋,眼神莫名。
“师傅,我是哪点不好哇?弟子对此不明,还请您指点,我一定精进改正。”
“还是走吧!走吧!你啊,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大典开始了。”
跨进里面,从雾里显出人海茫茫来,人群们或站在水潭不沉,或站在树梢头不落,还有的脚踩云头,有龙在高空嘻戏,不时放着霞光四射,云雾中变出云上宫阙,和东南西北各几口大钟,一阵震音随敲击传来,引得众人心神安定。但这画景也应该随心而转吧,二丫四顾茫然,她看见草庐里的道人起身,站起来走了三步,每走一步,人便高一寸,老一分。到彻底站起,那草庐已不见,而似一座规模宏大的寺院,酷似高塔,房檐和塔层宛如脊椎与肋骨,瓦片好似金灿龙鳞,两端坐一口镜子,顶端有一宝珠绽光明媚,逐级往下,大而浩渺,大厅高台宽广堂皇,台柱绘着紫色的莲花还有火翎鸟,那墙面树影斑驳,青紫色的钩藤攀附。老道士一抖道袍,转瞬就变成一件纹着九鹤的黑白对襟大衫,他挥手朝大门吼一声“师兄,人都来了,你也该出来了!”蹲守外头地两只石狮一下子活过来,嗷叫一声,趴伏地上,大门朝两边敞开,无尽光焰喷薄欲出,从中跨出个老人,白色长发用五色的寸菱形链环束在脑后,他面容慈蔼,眉眼慈悲,穿着红色袈裟,手执禅杖,在脑后有耀眼的光环。
他面容慈蔼,眉眼慈悲,穿着红色袈裟,手执禅杖,在脑后有耀眼的光环。但这也仅仅是片刻,很快那老头就又换了样子,就像一面镜子,在二丫眼中变成了自己,那个比她更漂亮,穿着五色琉仙裙的自己嘴里念诵着。
“我心自有神,禅心是真我,自若无禅心,何处求正法。”
云端的青铜大鈡被力士用嗡锤击打,第一次激荡洗漱心神,第二次让众人停下手中事,虔诚坐下。第三次雾龙窜上高空,化作漫天甘霖洒落,大典才开始,但寂静的只有残余的钟鸣荡漾着。
但是阿萋傻了眼,因为他眼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大寺院,没有祖师爷和老道士,只有一只猫咪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追逐一只蝴蝶。于是他呆呆站着看着众人禅坐,那情景好似众人皆醉我独醒,他茫然无措地望着猫咪喵呜喵呜地叫着,所以祖师爷是一只猫?
“今日净土来了多少人?”
猫咪停下来,舔了舔前肢懒散道。
“他们资质悟性各有不同,但都有与法有缘。请祖师品论安排!”
于原师傅起身,谦恭有礼地带着善童们上前,男孩和女孩排成一列,怯生生,或好奇或惊恐地张望上面。
“我,我,我,路章,拜见祖师,爷,爷爷。”
那男孩看起来真是胆小极了,高大的个头扭扭捏捏地勾着小手,恼的阿萋都想上去踹他两脚。
“既然有名那就不用再取了,机缘未到,还需磨砺,看你筋骨尚可,就先到外院跟师兄做10年砍柴的活计吧?”
那猫咪应该也和自己想的一样罢,这人也太没用了,阿萋不屑地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