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秋按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山中一处小房间,房外溪水潺潺,鸟语花香,门前有一个老翁,穿一身素洁白衣,怡然自得,盛夏此刻穿着白衣,无常的身份,寻常人是看不见的。两人走到老翁身旁,老翁放下手中蒲扇道了句:“来了。”扶秋点头,心想,这老翁心干净,盛夏问:“哥,老爷爷便是你的故人。”“嗯。”,扶秋向老翁走去,帮他一同收拾菜园,盛夏本以为扶秋的故人都长生不老,可惜这便是老人家。由此可见,Flag不可能随意树立。
扶秋问:“都还完了?”老翁答:“不清楚哟,兴许还有三四个,只可惜找不见了。”
盛夏听得云里雾里,果然老人开口说话都透着一种神秘,何为神秘,就是让人听不明白,老人家们以此来显示自己的高深莫测,扶秋语:“叫我来此作甚?”老翁回:“我要死了,不能让修真一脉断了,找你去寻个有缘人。”
“若有缘,为何要去寻?”“是,若有缘,为何要去寻?不必去寻,他这不是来了吗?”老翁笑盈盈的看着盛夏。扶秋答:“他不行,他做不了这一脉的传人。”老翁回;“其实这一脉断了便断了,我年少时造的杀孽,还了一千年,上一代传人造的杀孽,让整个地府还了千年,这一脉,何苦?我只是看他头顶有三条黑线,你干预他生死了?”
扶秋不可置否,随口问了句:“你有把握去掉?”老翁摸着胡子,“可去一道,我的实力与天道相比,差的太远,只可去一道。”“一道也好。”扶秋信了他这位故人,认识了一千年,第一次见,他的师傅走了,第二次见他与僧人打了三天三夜,第三次见,便是现在。扶秋听他之前说生死,问:“你们修正一脉也会死?”
老翁哈哈大笑:“修行者都是人,人,自然是会死的。我修为高,活了一千年,也已够久了。所欠的债还的七七八八,便该死了,早该死了。”
扶秋莫名有些悲凉,这位故人所做的他并不是很懂,他不知故人怎样还债,不过同第一次出现时,他身上的罪孽业障确实散的一干二净。老翁对盛夏招了招手:“小娃娃来,爷爷帮你去一道黑线。”
黑线,说白了不过是天道留下的烙印,若能同天道掰腕子,自然可去一道。十殿阎王能做到,他能。修真一脉,世上只一人,一人死,才能再起一人。他所代表的是整个人类同天道对抗,他屠过神,神便是天道的分身,老翁之强,可见一斑。如果说世上还有谁能同天道斗上一斗。便只有老翁和已故的秦广王,现存的楚江王,宋帝王。老翁比三位阎王还要强上一分。扶秋当年同他打了三天三夜,着实是老翁没下杀手,出手分着轻重。
盛夏看着他哥眨了眨眼睛,扶秋只觉得这孩子太傻,之前求爷爷告奶奶去不掉一道,现如今可去一道时,这孩子居然慎重了。扶秋挥手,盛夏才走上前,老翁手揽天上太阳。好吧,太夸张了,老翁只手遮天,也怪不得老翁住在深山老林中。可是迟迟没有接下来的动作。扶秋问:“为何不继续?”
老翁没好气的说:“老人家在同天道斗,去他头顶黑线,那是瞒天过海,自然是在遮蔽天道感知。将这一座山分隔开来。扶秋似懂非懂地点头。盛夏心想,若是让受过唯物主义的人来听他们的对话,两个神经病,马克思主义告诉我们,世上没有鬼神。
可历史上,但有些出息的便都跟鬼神扯上了关系。皇帝们被称作天神的使者,九五至尊,马克思坚定说没有鬼神,凯撒说自己是恶魔的化身,可见只有同鬼神扯上关系,才能有大出息。
直至夜幕降临,老翁只是真的只手摘星,取了天上九颗星辰,八颗镇桃山八个方位,一颗作阵眼。老翁一手置于盛夏头顶。金色光芒在盛夏周围绽放,满山桃花,形成龙卷,使盛夏处于龙卷中央。一瓣瓣桃花,随后枯萎,重生,再枯,再生,生生不息。星辰取自天外,不归天道所管。
老翁一只手臂炸成了血雾,下一秒,手臂恢复如初,这样连番炸了六次,老翁终于换了条手臂,之后继续炸,共炸了十二次。老翁双臂再生时,金色光芒又盛大了几分,将夜晚照的昼亮。
盛夏此刻双目紧闭,若是能看到,定是大惊失色,毕竟他现在一丝不挂。少年眉间一点朱砂,似红尘,似牵挂,似烟火人家。因这朱砂太像女子唇红,炊烟火色,孩童脸庞。
老翁双手合十,诵了一段经文,老人家原本就是和尚,佛光大盛,八字真言将盛夏团团包围,少年头顶第一道黑线正一点一点消散。扶秋抬眼看去,目不转睛,午夜子时,第一道黑线散去。初霞似火,升满蓝天时,第二道黑线已散了一半。终归老和尚还是打不过天道的,一道半已是他的极限。老翁哇的一口鲜血喷出,老翁自空中而落。盛夏的白衣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但有了衣服并不代表他不会落下。两道身影自由落体,给朝阳带来了点欢乐。
盛夏昏迷,老翁气息不稳,扶秋心道:”老人家,这人情在下记得了。“当然会记得了,反正不用还。老翁马上就入轮回了。还不还,老翁哪还会记得,只是修真一脉若真要断了,就太可惜了。盛夏睡过去,日上三竿。他熟睡,扶秋便扶着脱了力的老翁坐在了院门外,桃花散开的后的桃花香,静默山林里的鸟语。一条淌淌流过的小溪,厚薄不均的云彩,炽热火红的太阳,真真是一幅美景。
老翁指着这些桃树:“我这些年,一个个找当年我犯杀孽的那些人的转世,向他们忏悔,帮他们做一些事情来偿还心中的歉意。杀的人近万了,业障缠身,日夜能听到他们的哭喊,我便来此隐居,之后出山,还债忏悔,还一个便种一棵桃树,一千年了,种了近万棵了。其实我们这一脉哪有什么传承啊,又哪里会来,叫你来,只是深知我大限将至,最后见你一面罢了,我没想到竟还能再帮你一次。一千年了,真的好快啊,一千年了,我知你唤扶秋,你却不知我唤谁。”
扶秋这次觉察到老翁的生机在不断流逝。这位故人怕也是要故去了。扶秋极轻极缓地慢慢地问:“敢问姓甚名谁?”老翁满脸皱纹聚在了一起,苍老脸庞堆出一抹笑。他答:“清殇,尹清殇,清浅池水的清。殇断故里的殇,世人除你再无人知我姓名了。”
老翁笑着,身躯不断枯萎,如同鲜花凋零一点一点散去,最后扶秋的手中只剩下一身白衣。时光真真的是一点也挡不住。身边的故人已三三两两作伴,零零散散,星星点点。一个接一个离开,到如今,哪还有千年之前的故人,最后一个故人也已离去,他的那些故事是再无人知晓了,就同那尹清殇说的,世上除你再无人知我姓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