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坍塌二
“我也是爱你的。”
初秋轻缓哀伤的话语似深秋里被一场秋雨浇过的花,零落凄婉。
余桦依旧没有应她,她的声音微微靠近了他一点:“是我的错,我想向初雪认错,想和她说说话。从出事到现在你不让任何人靠近她,可是她却一直没有醒来的样子,也许听到我这个可恶的人的声音,也许会激发她醒来骂我一顿。”
屋里像是初秋一个人的独角戏,没有观众,没有搭档,过了一会,她似乎是在等余桦松口答应,开口说道:“给我一个向她认错赎罪的机会,求你了。”
医院冰冷光洁的地板上仿佛有滴水的声音,也许那是初秋泪水落地的声音。
余桦的内心经历着一场痛苦的挣扎,不停的摩挲着我的手背,终于他缓缓站起来,也许是坐的久了,站起来的时候有些费力,走了几步才冷冷的开口:“不要太久。”
余桦走到屋外,室内又是一阵安静。但我知道初秋在哭,她想用眼泪来忏悔,来获得我的原谅。
“初雪,你醒来打我吧,杀了我也行,你快醒来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做出那样的事,我不该那样伤害你,你醒来骂我吧,怎么样都行,只求你醒来。”
伤心过度的抽泣让她语不能言,努力平复心绪后才握着我的手,坐在余桦刚才坐过的地方开口:“那一年我从养父母家逃出来,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你救了我,给我一条活路,是我太自私,太卑鄙,抛下你跟叔叔阿姨去了国外,让你孤零零的一个人。你从来没有骂过我,也不怪我,初雪,你对我那么好,可是我却做出那样伤害你的事,我真的想让你骂我一顿,打我一顿,那样我的心里也许会好过一点——”
“你还知道我对你好?”
泪水遮住了眼睛,只顾痛哭的初秋并未发现我早已睁开眼睛看着她,我冰冷的声音惊到了她,她的脸上明显的一僵,转而变成了欣喜,眸中仍然带着水花,模样楚楚可怜,甚是惹人怜爱。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初雪!”
“是啊,我终于醒了,你很失望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很担心你,我怕你有什么意外,我还有很多话没跟你说,我还没有跟你道歉。”
“意外?如果断了两条腿还不算意外的话,那么在你的心里只有我死了才叫意外吗?”
初秋的脸瞬间惨白惨白,因为惊惧我说出口的话,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眼里蓄满了泪水。忽然她从椅子上起来,跪了下去,含泪说道:“对不起初雪,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没想到你会受这么重的伤,我,我,初雪,起来杀了我吧,我,没脸再活在这个世上了。”
“你这副寻死觅活的样子是怕我想不起来去死?还是在提醒我一个断了双腿的残疾人是不该活着的?”
身心受到巨创的我,心里充满了仇恨和怨怼,只想用最尖酸刻薄的话刺伤别人,刺伤每一个身体健全的人。
“不是,不是,该死的人是我,该死的人是我。”
“你初秋怎么会该死呢,你那么步步为营的算计,该得到的你都得到了,你怎么舍得死呢!要死也是我这个瘸子死!”
我越说越激动,想起往事种种,我们相亲相爱的童年,相依相伴的少年,直到生活将我们的命运弄得凌乱,如今我们居然成了彼此伤害的冤家。
初秋无力辩白,只是摇着头在哭泣。
“对不起,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阻碍了你们相爱,阻碍了你们幸福,我应该在四年前你们离开的时候就去死!”
我甩开她的手,睚眦欲裂的瞪着她。因为那些过往的幸福和不幸,泪水从脸上冰冷的划过,脸上结出一条浅浅的冰痕。
初秋跪在地上像秋风中被雨打过的花朵,瑟瑟发抖,“对不起初雪,该死的人是我,我没有回报你的对我的好,没有照顾好你,是我该死!求你让我赎罪,让我来照顾你。”
“你赎罪的方式就是在断了腿的我的病床边说你爱余桦?你说过不会和我争余桦,你说过你要离开,可是转身你背着我做了什么?照顾我?你觉得我还想见到你这张虚情假意的脸吗?!”
我已经分不清她的话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她的泪水,她的忏悔,都在时刻提醒着我,我的双腿断了,膝盖以下的裤管是空的,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用买鞋了。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流进耳蜗,冰凉如我的心。
也许我的怒喊声惊到了屋外的人,门突然被打开,一脸胡渣的余桦心痛的看着我,身上的冷灰色衬衫上有明显褶皱,目光哀痛。他的身旁是那个永远优雅冷傲的简妈妈,只是如今她的神情有些萧索哀伤,甚至是老态。这在一向用着世界最高级的化妆品保养的简妈妈身上是绝无仅有的。
我冷冷的看着他们,也许简妈妈的哀伤是对我这个残疾人的同情怜悯,但我不需要。当我看见那不堪的一幕后,不管余桦是处于哪种原因我们都不可能再在一起了,这不正合了她的心意吗?这么久以来,这不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简妈妈慢慢的走上前来,曾经如湖泊一样宁静优雅的眼里居然也含着泪水,拉起仍然跪在地上哭泣的初秋,看着我,倏地简妈妈一言不发的跪了下去,惊得余桦和初秋同时惊叫,简妈妈抬手阻止了他们过来搀扶,沉声说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和初秋没有关系。是我叫初秋带着一瓶被下了药的酒去给余桦过生日,是我叫初秋在余桦生日当天引诱余桦上床的,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初雪,是我对不起你!”
手蓦地抓紧床单,恨不能将其抓碎。心口如同被人狠狠的锤了一下,疼痛挡不住惊惧,凄声问她:“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