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瓷本来还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贺梓朗都让她说,她何不干脆豁出去跟他把岑宝儿的事情拉出来捋捋清楚?
她喘着气放弃挣扎,气鼓鼓地瞪着他,只怕不能把眼珠子瞪出来似的:
“好啊,我本来不想说,是你要我说、要我问的,你今天不好好给我一个答复,我就不理你了!”
这么生气,说起话来还这么小孩子气,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贺梓朗白了她一眼:“你说。”
楚瓷深呼吸,小胸膛鼓起来,充满勇气的样子:
“你刚才为什么去码头,为什么上了Bowie号……你不要否认,也不要问我是谁告诉我。我不是听人说的,我是开着代步车去溜达,亲眼看见的。”
贺梓朗的脸色忽然一白,眉宇之间悄然笼上一层忧色。
“你去了码头看到Bowie号了?”
他将她放开,摸了摸她的头:“为什么你却……”
话说到这里,他顿住了,没有继续往下说。
为什么楚瓷这一次看到Bowie号没有晕倒?还好好的自己回来了?
难道他的判断是错误的?
楚瓷不悦地推开了他的手:
“是啊是啊,我就远远看了一眼,看到你上了Bowie号,还没等我过去,你就乘船离开了码头。我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你的船要取个Bowie这样的女生英文名,现在才知道,那一定是宝儿姐姐的英文名,是不是?为什么你回来了都不陪我吃饭,而是去了Bowie号?出海什么时候不能出,偏要这时候去?”
一股脑把心里的话说给贺梓朗听,楚瓷终于觉得轻松了一些。
贺梓朗这才舒了口气,原来她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并没有靠近,加上树木遮挡,她才没有像前两次一样昏倒。
他看着楚瓷吃醋的样子,心里莫名地痛楚着。
要从心里割舍一个人,很痛,很难。
经过五年,他都不是很清楚岑宝儿如今在他心中的地位是怎么样的。
或者说,根本没有勇气去追索,去面对。
内疚埋葬了爱恋,仇恨抹杀了幸福,孤寂消磨了痛苦,希望代替了绝望。
所有的美好,已经在岑宝儿香消玉殒、贺梓朗一心求死的那段时间被凛冽残酷的冰雪冰封。
那个女孩,留给他的是无能为力的苦闷,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就算岑宝儿依然是他不能言及的痛楚,但是五年来,饱尝精神折磨的他,心里的爱恋早已消耗殆尽。
直到三年前,他终于决定回来面对,也从那时开始,他不知不觉,已经渐渐放下。
人生,毕竟有太多事需要我们去承担,去拼搏。
逝去的人,可以缅怀,却绝不是生者永远沉浸悲伤、自暴自弃的理由。
这些,贺梓朗从来都没有主动去想过。
他以为,自己还爱岑宝儿,他以为,当年的痴情从未变过。
他甚至认为,唯有不忘,才不负她。
直到今天,凌度忽然问他,是更爱
岑宝儿,还是楚瓷。
这是个选择题,要回答问题,首先就要做出选择。
凌度并不是好奇于贺梓朗的感情世界,而是想先搞清楚,到底贺梓朗的选择是谁。
他是会为了岑宝儿沉冤昭雪,而不顾一切挖掘出当年的真相,还是会为了楚瓷,选择放下五年来的执念。
然而,贺梓朗并没能当着凌度的面,回答出这个问题。
他什么都没有再说,就离开了靖安医院。
回到别墅之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回来陪楚瓷吃饭,因为他只想尽快找到这个答案。
所以他去了Bowie号,那艘他已经足足五年不敢踏足一步的游艇。
船是旧船,景是旧景,物是人非。
此刻,贺梓朗回想着过往和岑宝儿的一切,只觉得心里越来越空。
他闭了闭眼,让恍恍惚惚的回忆暂时离开他的脑海。
低头看着楚瓷,话语之中让人听不出半点情绪:
“你在吃醋么?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没有忘记她,难道等到今天才想起吃醋?”
这话说的对,楚瓷自己也从来没有奢望过能完全替代岑宝儿,因为岑宝儿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没有任何人能有办法和她争。
相反她有时候还觉得,贺梓朗是个长情的男人,这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要他不是把楚瓷当成岑宝儿的代替品,楚瓷就根本不会介意。
她扁了扁嘴,低下头去:
“我不吃醋,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你很多时候都把她放在我的前面,为了她,可以很容易将我抛到脑后。”
以前她因为改动了岑宝儿的设计图,惹贺梓朗大发雷霆。
有人说她像岑宝儿,贺梓朗说,她们根本不像,因为只是画虎不似反类犬的程度。
她知道她比不上岑宝儿,无论是本身,还是在贺梓朗心里的地位。
所以今天他把她晾在一边,去Bowie号缅怀岑宝儿,更让她不敢肯定自己到底有没有能走进贺梓朗的心,占据一个小小的位置。
贺梓朗拉住了她的手,温暖的手心,将她的小手包裹得严严实实,肌肤的触感是如此真实。
楚瓷不觉抬头,刹那的目光相接,她竟心跳乱了,呼吸乱了,念头也乱了。
贺梓朗眼中有柔和如水的笑意,微微蹙起的眉头,透露出的是对她深深的心疼。
是他一直沉浸在过去,让本该幸福的人儿心里竟藏着这么多的疑问和委屈。
她不问,他又如何会知道?
傻丫头。
他将楚瓷揽入怀中,吻着她的额,嗅着她的发香,有多少话要告诉她,却觉得,什么话都是多余的。
这怀抱,充满了想要把楚瓷宠溺到底的味道,总让她轻易就缴械投降……
她眼睛热热地,伸手抱住了贺梓朗。
“朗哥哥……”
贺梓朗闭上眼睛,将她抱紧:“小瓷……”
“嗯……”
楚瓷的脸贴着贺梓朗的胸膛,这一刻的幸福甜蜜,仿佛有种魔力,一下就将她内心的不安和委屈抹掉了。
贺梓朗轻轻摩挲着她的秀发
,回忆起最初相遇的那一天,那时候他以为她只是一个毫无关联的陌生人,哪里想得到他们两人的缘分,竟是从五年前,就已经出现。
“我开始相信,遇到你,是命中注定的。”
“命中注定?为什么?”
楚瓷静静听着贺梓朗的话,不知道他为什么从Bowie号回来之后会这么说。
贺梓朗淡淡一笑,说道:“没什么,是我相信了。”
“信了?信什么了?”楚瓷抬起头看着一直在说莫名其妙的话的贺梓朗。
贺梓朗低头在她的唇上印上一个浅浅甜甜的吻,一只手捧住她的脸:
“我相信,你就是那个注定要陪我一生一世、地老天荒的女人……”
忽然说出这样的情话,楚瓷的心里都不禁剧烈地狂跳起来:
“朗哥哥,我不明白,你……去码头不是为了想念宝儿姐姐吗?为什么,我感觉你和之前好像有点不一样?”
贺梓朗笑了笑,点头道:“你说对了一半。我的确和以前有点不同了,但是刚才去码头,只是为了,亲自把Bowie号送走。”
一听这话,楚瓷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送走?为什么?”
为什么?
贺梓朗不能告诉楚瓷答案。
自从凌度告诉他,五年前猎户座流星雨那一夜发生的事,贺梓朗就决定,把Bowie号彻底从楚瓷的生命中移除出去。
那一夜,凌度和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女孩一起去看流星雨。
他们为了静静观看流星雨,所以特意找了一个比较僻静、视野宽阔的码头。
女孩很兴奋,凌度也很开心。
很快,他就帮女孩将拍摄用的相机支了起来,一起等着流星雨降临。
等了很久,凌度怕女孩口渴,就起身去不远处的便利店买水喝。
女孩一个人坐在照相机前面,就在这时,流星雨来了,天空中一片绚烂,美得让人心碎。
她急忙起来,迅速抓拍着流星雨的照片,相机移动着,镜头不断地调整,记录下这一刻的永恒星光。
拍着拍着,附近停靠的一艘游艇被拍摄进她的镜头。
那是一艘太豪华、太漂亮的游艇,但是还没等女孩看清楚,游艇上的灯忽然全都灭了。
就在这时,她机械性地按下了最后一次快门……
等凌度回来的时候,看见女孩抱着相机拼了命的狂奔过来,一边跑,一边害怕地尖叫着:
“来人啊!有没有人!救命!快救命……”
她声嘶力竭,声音就像完全哑了一样。
尽管拼命的跑,却逃不出恐惧感的包围。
意识里,白色是闪亮的瑞士军刀,红色是喷薄的鲜血,黑色是渐渐寂灭的双眸……
耳边,是刀尖刺穿喉咙、在玻璃上划过的声音;是被凶手死死捂住口鼻的那个女子,在刀刺入她身体的时候,一下一下痛苦的呻吟和哀求……
这时,死者绝望的目光刚才正好落在惊恐呆立的女孩身上,想要呼救,却在持刀男子一刀刀地杀戮下,很快断绝了最后一丝气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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