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宓有些疑惑:“若说川渝那边有,能做出这种冰粉的人自然也不少,魏哥哥为何没有让酒楼的人去学,或者说雇些人分布在不同地方的酒楼去专门弄这个呢?”
冰粉算是这个时代不错的解暑吃食了,冰这种贵重的东西只有权贵人家吃得起,若酒楼推出冰粉,定是能受大家欢迎的。
沈宓这样一想,似乎都能瞧见冰粉大卖的景象了,眼里亮晶晶的。
但魏璟邑却是摇摇头:“冰粉在那边只能算是普通吃食,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弄的,弄得好的会自己弄个小摊子,我若是请人去学人家也不愿意教。若是把人雇到酒楼,怕也是不愿意的。”
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为了钱离家远远的,这种东西也是要讲究做法的传承,没准有些人就指望着这东西养家糊口呢。
见沈宓叹了口气,他继续道:“况且冰粉的成本低,我若是把人雇了,没准付的月钱比冰粉赚的还要高,这是个赔本生意。”
沈宓彻底歇了心思。
她是这几年赚钱上了头么,这样简单的利弊都不能衡量清楚。
见她面上有些失落,魏璟邑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放下碗用茶水漱了口,才安慰她道:“不过在短范围内推行也是可以的,还要麻烦你教教我的人了。”
这些年沈宓也给他的酒楼介绍过不少的新菜,不夸大地说,几乎每道菜都能带来大盈利,还有鱼楼那边的点子也多是她出的,在后来辣椒盛行后,酒楼和鱼楼的生意更是暴涨。
但小丫头坚持是免费给他的,不管盈利多少,她从未要过半分钱,这也是魏璟邑觉得无奈却又心暖的地方。
她记得他的好,也在用她的方式回报他。
唔,或者不该说是回报,而是……将他放在了心上,所以如此心甘情愿?
啧,不愧是他带着的小姑娘,深得他心。
沈宓不知道这厮脑子里竟能从冰粉想到别的,只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忽然温柔得有些诡异,让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伯谨哥哥,你怎么了?”
莫不是冰到了脑子里?不然怎地无端端露出这样的眼神?
魏璟邑陡然回神,握拳咳了两声然后起身道:“走,看看昱儿在做什么。”
沈宓成功被他带偏了话题,转身跟着走了出去:“该是在写大字吧,我之前说了让他吃完冰粉去写的。”
说着,沈宓又将今日杨翠娟作的那场笑话说与了魏璟邑,然后叹了口气道:“这种才最是无奈的,偏偏她是牛蛋儿的亲娘,再多不对,牛蛋儿也不能不遵这孝道。”
就连杨富贵都还偶尔给他在大牢里的老娘带几个包子去呢,不也是因着被村里人骂的难听?不过说起来,田招娣和杨富贵竟是和离了,原因是杨富贵那次被打了板子后,伤没好全又去赌坊,手气烂的不行不说还赖账,被赌坊的人狠狠揍了一通,本就不大好的腿就彻底瘸了,脾气越发暴躁,对田招娣动辄打骂,只有对两个儿子才勉强有好脸色。
直到有一次田招娣被打昏了过去,要不是杨大宝生怕他娘死了,去请了郎中灌了两幅药,怕真是要醒不过来的。
后来便狠心和杨富贵和离了,丢下两个儿子就此回了娘家,但据说因为田芬的事儿,再加上她本身名声也难听,在家中也有些过不下去。
不过这些都不关她事儿了,只盼着杨大宝兄弟俩别仗着跟牛蛋儿的这层表亲关系,死乞白赖地凑上来搞事儿,要是正正经经来往还说得过去,但要想着些偏的东西,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牛蛋儿也是唤她一声小姑的呢。
这些暂且不管。魏璟邑在听完沈宓说的事儿之后,眼中有些深意:“无碍,她这样的人,迟早把自己作得世人不容。”
沈宓想了想,点头道:“说的是。”
人心不足蛇吞象,杨翠娟终究不是个老实的,坏心在那摆着,能作得很,正如魏璟邑所说,迟早要把自己弄得翻不了身,半点浪花都掀不起来。
说着话,两人已经走过两个宅子的廊道,进了沈宓的院子里头,那边屋檐下,昱儿正端端正正地坐着,小手握着笔,小脸上满是严肃。
桌椅是丫鬟给他搬出来的,本来想着让他待在书房里头写,小人儿偏不,就喜欢在屋檐下边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学了沈宓喜欢在树下看账本的习惯。
旁边的牛蛋儿见他小人儿就能这么认真,也跟着收起了玩闹的心思,坐在旁边看起书来。
现在差不多已经是下学时候了,他正想着去找先生说一说今日没去的事儿,但这日头实在是灼人,还是再等等吧!
沈宓悄声绕去了昱儿身后,看着宣纸上规规矩矩的一排大字,心中倒是满意。
“小姑,我们下午吃什么呀?”
昱儿冷不丁地开口问,沈宓愣了下,轻笑道:“原来你知道我来了?”
昱儿放下笔,抬起小脸认真道:“小姑身上香香的,不用看也知道。”
“小滑头,不认真写字,净想着吃的!”沈宓笑骂着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看他想小猪一般抱着自己拱了拱,心又软了些。
“所以小姑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沈宓又看向旁边笑着的牛蛋儿,问他:“你想吃什么?”
牛蛋儿脸上的笑意越发大了:“小姑做啥都好吃!不过这几天我看还有人卖莲藕了,咱们吃个炒莲藕成不?”
魏璟邑在旁边点头附和:“清炒莲藕,不错不错,我这就让人去楼里拿些来,不然市集上怕是没有新鲜的卖了。”
沈宓:“酒楼若是没有的话咱换一道菜也成,我看赵婶子弄了酸萝卜,吃个酸豇豆?”
“倒也不错。”
最后那炒莲藕还是没能吃成,因为这东西主要吃个新鲜,早在中午就卖光了,牛蛋儿有些遗憾,但等酸萝卜老鸭汤上了桌,便馋的什么都忘了。
酸豇豆里面和着肉沫,是昱儿最喜欢用来拌饭的一道菜,而为了照顾她,沈宓特意留了一碗没放辣椒的肉沫豇豆,剩余的炒了辣的,让赵婶子等人吃的十分过瘾。
如今院子里不止他们,还有跟着魏璟邑来的一些手下,沈宓想起当初甘蓝和茭白暗中守护她的时候,还得自己想办法解决吃食,如今自然是要一视同仁,让他们出来一起吃的。
那些人得了魏璟邑首肯,才乐呵呵地端着碗另摆了一桌吃饭。
赵婶子睡了一下午,精神还是有些不好,沈宓瞧着,说明日带她去镇上医馆里瞧瞧。
“瞧啥啊,我这就是老毛病,闲出来的,赶明儿去地里挥上两锄头就好了!”赵婶子笑着说道。
旁边的赵芸娘却是不认同:“您这个年纪就该享福的,挥啥锄头!”
昱儿小嘴吃的油光光的,还捏着小勺子,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懂了没,应和得倒是快得很。
“小姑,今儿乔姐姐说过几日就是中秋了,城里有花灯节,咱们去玩玩儿吧!”
七月初加冠礼结束,从丞相府到这边用了将近一个月的路程,可不就是马上到中秋了?
昱儿这样提醒沈宓才想起来,中秋过后便是她的生辰,过了她便虚岁十二了。
见沈宓出神,昱儿又提醒了一遍,沈宓连忙笑道:“去,到时候咱们一家人一起!牛蛋儿你那边中秋有假么?”
牛蛋儿点头:“有的有的,到时候我也要去看花灯!”
“成,咱们一起去!今年热热闹闹地过个中秋!”
魏璟邑喝着酸酸的老鸭汤,看着面前的热闹,却是在想着,要怎么告诉沈宓,等她生辰一过,他便要走了?
啧,光是想想都觉得有些舍不得呢……
三年前的魏璟邑怕是也没想到,自己这般潇洒的人,竟也会生出这样的情绪来。
晚饭吃的有些撑了,沈宓便想出去酒坊那边走走消消食,顺便也看看酒坊如今是个什么样子,昱儿却是想跟着牛蛋儿他们一起去捉蜻蜓,听说天要黑的时候蜻蜓都会停在草尖儿上,傻了吧唧地也不飞,昱儿没这样和一群孩子一起玩,干什么都觉得新鲜热闹,沈宓便也随他去了,只托茭白帮忙照看着些,就和魏璟邑往酒坊那边去。
其实不用她特意交代,茭白也会暗中保护昱儿的,就怕有个万一。
去酒坊的路上也遇见了从那边回来的妇人,大婶子小媳妇的三三两两地回家,看见沈宓的,还十分热络地招呼人回去吃饭。
魏璟邑笑道:“你现在怕是全村最受欢迎的那个了!”
沈宓小小地谦虚了一把。
走过村长家的时候,倒是意外地看见赵三狗正在帮村长修鸭栏,人还是那个人,但和三年前偷牛耍赖的混混又有些不一样了。
村长在收院里晒着的南瓜子,抬头看到沈宓和魏璟邑走过,还歪着头让人进去坐,沈宓自然是婉拒了,与旁边的魏璟邑感慨道:“我本以为因着田氏的事儿他哪怕不记恨我,心中也是膈应的,没想到他比我还看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