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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人们眼中的信任和依赖太过沉重，昭羽日复一日的活在人类为她编织的美梦中，当真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神明，天生就该接受朝拜。
直到现如今昭羽才发现，她所带给那些信徒的，其实只有敬畏和恐惧。因为她出现时，也就意味着族人生命的终点。这样的日子重复了许多年，昭羽所熟悉的那一批人一个接一个的在她眼前迎接死亡，就如同一场荒诞又可怕的梦境。
不知何时起，昭羽厌倦了这样的时光。
她想要出去走走，可又无法割舍掉供奉她的信徒，就在昭羽犹豫不决时，她被抛弃了。
我听得心神一颤，满腹的疑问即将脱口而出，那群人好不容易找到的信仰，怎么可能说抛弃就抛弃呢？就算他们不甘于死亡的命运，可族群的特殊体质摆在这，也由不得他们抉择啊！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时，胡江青已经将疑惑抛了出来。
“他们那么信任你，怎么可能突然放弃呢？”
未等昭羽回答，胡珞纤就率先摇了下头：“你太高估信仰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了，这听上去是一个不可割舍，刻在骨子里的词汇。可供奉神明，仅仅是因为神明能够代替他们完成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一旦他们不需要这些障碍，那么供奉神灵就不是信仰，而是一种累赘了。”
“况且他们供奉神灵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的未来死的更加安宁，一个在他们眼中只会给自己带来死亡的神灵，早晚都会遭遇厌弃。当然，在神明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们断然不会拥有这个觉悟。就像是这个族群的特有体质，由不得他们新生怨怼。”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发现了可以不必供奉神灵的办法？”胡凡潭疑惑道，“可是这群人的祖先耗费了那么久的时间都没有找到出路，他们怎么可能突然找到解决的方法？况且族群体质原因，这个问题根本就无法解决的吧？”
“倘若真的有不必死亡，可以长生的办法，那这个概念就要另当别论了。”我转头看向昭羽，轻缓的开口，“你们还记得壁画上，那个始终没有变异的青年吗？若我所料不错，他就是整个故事串联起来的导火索。”
胡江青脸上就差刻下“懵圈”两个字：“我还是听不懂，这青年最后没有被烧死吗？”
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胡江青的问题，而是朝着昭羽继续问道：“所谓族群长生的办法，其实是与他们的后代血脉有关对吗？一旦新一代的生命面临着成年，那么他的双亲很快就会被发生异变。所能阻止这个灾难的唯一办法，就是族群停止繁衍新的生命，可这是一把双刃剑。”
“想要拥有永垂不朽的长生，也就意味着永绝后嗣。”
昭羽的眼神恍惚了一瞬，稚嫩的脸蛋上透出一抹哀伤和失落，回过神来后，她轻轻扯了下唇角：“你当真是很敏锐，一个不完整的壁画都能推测出这么重要的秘密，就连我也是在那场变故之后，才得知这一真相。可惜那个时候，所以发生过的事情都无法挽回了。”
遮盖在昔年旧梦上的绢布被一层层掀开，露出的是深埋在记忆中的狰狞疤痕，淋漓的鲜血顺着伤口流逝而下，疼痛几乎刻到了灵魂里。
昭羽此时就是这样的心境，或许比这份形容更加惨淡寂寥。
胡凡潭几近傻眼，半晌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这个长生的秘诀未必只有那一名青年知道，也许在族人遍历山河之际，已经有了这一层觉悟。可他们怀揣着希望，依旧去寻找共赢的方式，最后也不过是将自己死亡托付到了旁人手中，最大的缘故，莫过于心中不忍。比起永世孤寂，倒还不如甘愿赴死，至少在做出这个决定之时，他们觉得只要能将血脉传承下去，便总会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可惜他们面临的事物太难了，便只能依靠着牺牲上一代的法子，艰辛的存活在世间。
“膝下子嗣成人，应该是一个人一生中为数不多重要的事迹之一，可死亡的悲痛却远远大过这寥寥无几的欢喜。没有人甘愿死亡，尤其是上天本就赐予了他们长寿，但现实摆在眼前，他们不得不去赴死。”卓文瑜低声说道，“若是常人拥有像他们一样的寿命和体质，所做出的决定未必有他们正确。”
存在于世间，生命体都有不一样的活法，谁都无法去苛责对方什么。
“那你方才说自己被抛弃了是什么意思？”我心中轻叹一声，继续追问道。
昭羽低下头缓声说：“你还记得你们在来宝塔镇的路上，曾经看到过一个关于宝塔镇神灵的传闻吗？那个传闻半真半假，关于村中闯入外人，村民被外界繁华吸引走这一点是假的。但他们抛弃了神灵，回头祈求庇护时又被神灵所抛弃，这一段却是真的。”
那个族群里长寿的青年当日并没有化为恶鬼，更没有死在祭台之上，他巧言令色，以自身为引掀开了族群中长寿却又悲哀的秘辛。若是想长生，那就要断绝膝下子嗣成年，这乍一听是一个荒谬的笑话，但无论多么荒诞的言辞，只要提出这个猜想，总会有人议论探讨，甚至付诸于实际。
由于血脉更换频繁，青年成为了整个族群中资历最老的人。那些年轻人明明对未来和远方抱着无限的遐想，却不得不遵从长辈的意见孕育下一代，年复一年，这样的日子听着都叫人觉得厌倦。况且死亡是一个很怕的字眼，活着可以看遍美景，享受世间繁华，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骨灰散落林间，大雨过后，连一丁点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甚至在久远的未来，根本不会有人记得他们存在过。
好不容易来这尘世走一遭，肩上背负的却是看不见光明的未来，这种生存方式没有人不会厌倦。
他们曾经好奇的长寿秘诀就这样剥开暴露在人前，眼前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以及那些虚无缥缈的遐想，就足够让他们动心。
既然他们这一代就能长生不死，何必还要将希望留给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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