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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尽，摇光殿拱顶之央，早已摘满繁星，夜阑如布。我守在殿中，双手托着下巴，痴痴望着满眼繁星，沉醉其间，四下愈发寂静。
橙光打偏殿走出时，我见她步履从容，眸里沉寂如星，便知她已梦醒如常。她走到我的脚边，挨着石阶坐下，神色几分寂然：“师姐，你为何总往人间去？”
“风无常性，人间无常。”我低声笑道。
“你是不是也在找着谁？”橙光扬起了尖尖下巴，一本正经地望着我，似已洞明我心底一般，眸里一片透彻。
“我……”这丫头去了趟人间，倒是愈发难缠了，我思索片刻后，才轻笑着说，“先前我下界总不忘替梧桐找些好酒，可如今梧桐为你消了酒，我却不知要找什么了。”
“替他找？你就不曾替自己找过什么？”橙光直勾勾盯着我。
“替自己？”我念着橙光的那番话，心底蓦地愈发沉静。替自己找过什么？也是曾经有过，不过早已随风散尽。如今，我谁也不找，谁也不会等我。
“师姐，你可曾有不舍之心？”橙光清澈的声音穿过整个摇光殿，空荡荡地又响起一阵回音，“不舍之心……之心……”
“不舍有为贪恋，你是贪恋红尘了罢。”我避过了回答，满口打趣着，遮掩了心底的愁蹙。抬眼拱顶繁星，却是蓦地一黯。
“是，我舍不得那个小和尚。”橙光垂下了眸，一声轻叹。
“他不过是你的一个劫，堪破了便什么也不是。”我思忖道。
“师姐，此番我怕是堪不破了。”橙光摇了摇头，又是一声叹息，落了一地无奈。
“我师妹如此伶俐，定能早日堪破那虚妄云烟，悟得大道。”我仍盯着拱顶繁星，手底却轻轻拍了拍橙光的肩头，欲以鼓励。
“师姐，我不明白。”橙光没有被我激励起来，反是一问。
“嗯？”我别过头瞧她一脸深沉，全没了往日的俏皮。
“你说，悟得大道无悲无喜，万年如一日，有什么意思？”我从未想过素来顽劣迷糊的小丫头，会思量如此高深莫测的问题。
是呀，悟得大道无悲无喜，万年如一日，还有什么意思？每次自人间返天后，我便觉莫名寡淡，这天上恍眼浮生，没有大喜没有大悲，无尽的永生，无尽的寡淡，亘古不变。
诚如满眼繁星，永生皆是布于夜阑，见不得半缕日光。我痴痴望着满眼繁星，莫名一阵伤感。我在摇光殿一坐便是一宿，待东窗雕花镂影里投下几缕日光熹微时，我才惊觉天已大明。
“那丫头呢？”梧桐至摇光殿时，四下寻遍，也不见橙光踪影，不免急声寻道。
“她走了。”我对上梧桐焦急的眸子，满心平和。
“去哪儿了？”梧桐见我这般不温不火，便也不急不缓地再问。
“人间。”我仍坐于石阶下，动也不动。
“什么！你怎能任她去人间！她去人间作甚！”梧桐闻言似有些气急败坏，指着我便怒斥道。
“找她的不舍之心。”我起身拢了拢袖子，朝梧桐坦然一笑。我并不觉，橙光下界有何不妥，她既留了不舍于世，理当寻回。若是寻不回，这人回来了，心未回来，也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
“你……”梧桐指着我，终是没有再言，摔袖走了。他大抵是失望了，他如此信任于我，将爱徒托付于我，可我却不曾开导开那丫头，反倒为其所惑。
我也不知，放她下界是助了她，还是害了她？更不知是劫？是缘？我只知，她去人间，总比困在这里好，至少她的人与心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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