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只会匆忙得走来走去,身侧总是聚着好多又高又壮的大人。^y¢e`x,i?a′k-e·.?c!o^m¨
哪怕他踮起脚,也没法从那堆宽袍中找到观察父亲的缝隙。
脸颊被什么东西擦过,想也不想,周善张嘴咬住。直到嘴里出现腥味,他才勉强睁开眼。
他咬的是父亲的手。
父亲正用手擦去他的眼泪,母亲也会。
母亲好像不用绢帕,她总是用手摸他。
把他的眼泪沾在指尖后,柔声问他,“怎么了善儿,是不是受委屈了?”
然后……
然后母亲会做什么呢?周善想不起来。
只是眼下对着父亲的目光,他不敢再嚎,默默松开嘴。
父亲面无怒色,更无喜色。
周善有些害怕,他摸了摸父亲手上的牙印,想要道歉,却说不出口。
不敢通过叫嚷倾诉自己的委屈,也不敢与父亲对视。他只好默默地掉眼泪,还得忍着哭声。
周善揉了揉父亲手上的牙印,又用嘴吹气。
吹气与吸气间换不过来,他被呛得打嗝。·w-e.n·x~u\e!t¨x?t-.*c`o\m.
打嗝后,他便被父亲抱起,搂到怀里。父亲拍他的背,给他顺气。
周善止住哭。
有眼色的嬷嬷立刻递上水。
父亲把水喂到他的嘴边。
周善捧着杯子,喝了两口。
“休业前,先生教到哪一课了?”父亲问他。
周善答不出来,他已经很久没去听课。同窗们给他打掩护,先生也睁只眼闭只眼,假作不知道。
似乎因为他失去了母亲。学府最好告状的先生,不再恐吓他。连最为严厉的先生,也不再对他举起戒尺。
他的后脑被父亲抚过,“等开春后,学府开学,不可以再逃课了,知道吗?”
父亲没有生气,他似乎很难生气。
如果是母亲呢。
母亲大概会生气。她从不允许他逃课逃学。
母亲似乎很重视他的学业。之前他在课上捣蛋,母亲气得拿竹条打他。他往父亲身后躲。
父亲没袒护他,而是把他从身后揪出来交由母亲发落。~幻.想/姬+ ?勉_废`岳+黩`
那时的父亲身边没有别人围着。周善见他很容易,不像现在。
那时父亲的袖子也很窄,不像现在这么宽。
又宽又大的袖子。
周善忽而想起昨天来接韩伯母回家的七伯伯。他不喜欢七伯伯,尽管七伯伯总是在笑。可那笑僵硬到像是年画娃娃的笑。
总是假笑的七伯伯昨天没笑,他站在只剩枯枝的树下,盯着花圃沉默了很久。他既不说话,也不离开。
直到韩伯母推他,催他走。
七伯伯才看向他,“善儿,你父亲来建兴那年,和如今的你一般大。”
“你父亲这辈子倒霉透顶。他失去双亲的时候,比你还小些。”
最后七伯伯的脸上挤出奇怪的神情,“善儿,别跟着你父亲。离开他,不然他会害死你。”
周善听不懂七伯伯没头没尾的话。他只理解到,父亲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家。
于是此刻的他伸手抱住父亲的脖子,伏在他的肩头,“父亲,你失去父母时,也和我一样难过吗?”
父亲没有回答。
好一会儿后,他的后脑被大掌托住。
父亲的声音很轻,“也许比你还难过些。”
周善便趴在父亲的肩头,学着父亲的模样,去拍父亲的后背,“我以后乖乖去学堂,也会听先生的话,再也不淘气了。我好好背书,好好练剑。”
“乖。”父亲只回了他一个字。
周善却再度陷入伤感,声音哽咽,“父亲,我们不难过了。”
父亲没答应他,而是说,“喝药吧。喝了药,睡醒就会好。”
他拽住父亲将要抽离的大袖子,仰头看向背着灯火,落在阴影里的人,“父亲不难过,善儿也不难过。”
尚且懵懂的孩子,确然与她有几分相像。
这几分相似便足以使周朔压下心中翻涌的酸楚,他对孩子撒谎,“好。”
孩子的内热并未因服药而退下。
他烧得很厉害,也嘀咕着说梦话,不断念叨呼唤的是“母亲”。
梧桐院又来了很多大夫,他们逐一诊脉,共同商讨。
一直守在这儿的李大夫劝慰道,“小公子是哭伤了神,只需修养几日,就能大好。”
听得不耐烦的周朔转眸看他,“佩兮的病,当初你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他已很久没有提她,更很久没有用这样亲昵的称呼。
而听到这句的李大夫则顿时讷声,不敢再言。
周朔走出屋子,遣人去将书房要处理的文书都搬过来。沿着侍卫离去的背影,他注意到蹲在廊下、半身淋雪的孩子,往外走了几步,“李伟。”
廊下的孩子闻声回头。
“回去吧,你祖父今晚得留在这儿。我派侍卫送你回家,好吗?”
李伟尚幼,只粗通药理,还未正式学医。
此时他站起身,看向年长的大人,问出自己的疑惑,“你们为什么要在土里埋这个?”
“什么?”
李伟将从土里挖出来的东西,展示于掌心,“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周朔并未上前,他没兴致与一个孩子你来我往地问答,“不知道。但现在夜已深,你该回家了。”
“这是罂麻子。”孩子的声音很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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