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神佛座下的童子, 就是这般模样。~8*6-z^w^w^.`c*o`m*周临沅想。
伸手触碰孩子的眼角。
清透的眼睛干净明澈,半点未遭浊世侵害。
和他的母亲一样。
孩子在笑, 笑得眼睛眯成缝, 脸颊浮着对称的酒窝。
浅浅一湾。
这大概是他与孩子唯一相似的地方。
可也不算相似。
他不会再笑, 至少已没法把酒窝笑出来。
明白事理后,周临沅很难再笑。
鄙夷唾骂, 占据他大半记忆。
没有人在知晓他的出身后,不发出厌恶唾弃。
或者也有。建兴的权贵们在看到他时, 被权欲占满的眼里浮现满意。对好用工具的满意。
从未有人那样看他。
用满是悲悯与哀怜的眼神。
她会尽力帮一个骗子。
违背世家对叛徒一律绞杀的基本原则,帮助他这个叛逃者掩藏踪迹。
周临沅对八年后的世界全然陌生,耳熟的帝王已经驾崩,建兴的主君也换了人。+幻`想¢姬′ ,追~罪¨辛\漳!结-
当初的叛逃如何收场,一起叛逃的同伴身在何方。
周临沅什么也不知道,他被丢弃在全然陌生的环境里。无所适从,惶恐不安。
他沉默地接受李老翁的忽悠,为在这陌生的世界里拥有一个的身份。
周氏有关的任何行动,都会引起周临沅的警戒,更勿论是他们毫不遮掩的搜捕。
尽管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想找的是谁。
躲,是本能的反应。
他不想再和周氏扯上任何关系。
可他见到了她。
佛教徒口中的慈悲,在见到她的那一瞬有了具象。
在想象力方面,他极度匮乏。故而才能对佛门中极乐的彼岸世界嗤之以鼻。
不信,是因欠缺想象美好的能力,而非不渴望。
清透的眸子看向他时会升起雾霭,而雾霭背后是悲悯。
神明平等地爱着世人。无论他是何等得卑鄙与低贱,她都不会吝啬善意的施予。
倘若能效忠这样的恩主,他绝不会叛逃。*微`趣+晓,说? .追¨最′歆!漳~踕·
如果能跟在她的身边,再回建兴也没什么。周临沅想。
怀里的孩子再度安静,本就没睡够的幼儿趴在他的肩头昏昏欲睡。
明明从没抱过孩子的周临沅,上手后却分外熟练。他只稍稍拍背哄了几声,孩子就乖巧地闭上眼睛。
“阿娘。”幼儿模糊地嘀咕。
“她会回来的。”
“爹爹。”
周临沅将孩子放入摇篮内,盖好被子,不应声。慢慢将孩子哄着睡熟,他才站起身。
摇篮旁是休闲的软榻,软榻旁的案桌堆着几本书。
想来在照看孩子的间隙,她经常看书打发时间。
周临沅看向那堆书,大多关于刑律。
他伸手拿书,书本间互相挪开,露出了一封皱巴又被碾平的信。
和离书。
这几个字像是火,烫得周临沅不敢看。可却又忍不住,他看一会睡梦中的孩子,又瞟一眼和离书。
“睡了?”声音飘摇着进来。
周临沅望向掀开帘帐的贵夫人。
她走到摇篮边,俯身摸孩子的脸。
满是慈爱。
“我们该终止这样的关系。”
这句话贸然冒出,姜佩兮抬头看他,“什么?”
“您的和离,是我导致的,对吗?”
姜佩兮站起身,手搭在摇篮边,神色难辨。
“我看到和离书了。因为我,您才和您的丈夫和离,是不是?您不该允许我就这么破坏您的人生。”
他的语速变快,忽而他像是做了某种决定,一字一顿道,“定公是很有肚量的人。您只要杀了我,你们一定还能和好如初。”
姜佩兮被他这番话气笑,关系捅到这儿,孩子都摆到他眼前了。
他却还弄不懂他们间是什么关系。
“你真是落个水,把脑子都给落没了。”
周临沅正色道,“我是不聪明,但不会做出您这样荒唐的事。”
“你说谁荒唐?”姜佩兮冷下脸。
他被这一声凶到,声音又弱下来,“我。”
姜佩兮垂眸看着熟睡的孩子,漫不经心道,“周七刚刚想见你,得亏我拦住了。不然让你出去,真是丢人现眼。”
说着,她便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是您的情人。”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似乎很难启齿。
姜佩兮被周朔这个回答弄得好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只能放狠话,“等你恢复记忆后,我看你怎么接受今天这些胡话。”
离开摇篮,她去往案桌旁,又在榻上坐下。从那堆书里,姜佩兮看到那封被她翻了无数遍的和离书,“你拆开看了吗?”
“没有。”
姜佩兮伸手拿过信,拆开,抽出信纸,递给对方,“看。”
“你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记得我们的关系。连自己的字都认不出来了?”
姜佩兮冷冷看着他,再度回想起当初拿到这东西的恼怒,“这和离书,是你给我的。”
信上的字,不太像他的字。
但措辞口吻,是他的。
这封和离书,让周临沅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他用一个新名字,与眼前这位贵夫人,在天翮三年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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