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睿的目光落在杂志上,那行黑体加粗的标题像一根毒刺。*d?u/a.n_q¢i/n-g-s_i_.¨n`e¨t.
《一场投机取巧的影像狂欢,电影已死!》
署名:程青松。
“他妈的!这孙子是谁啊?他看过电影吗?张嘴就来!”刘国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满脸涨红。他看不懂那些“影像狂欢”、“艺术亵渎”的词,但他看得懂“投机取巧”四个字,这是在骂吕睿是骗子。
徐山争拿起杂志,快速扫了一遍,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麻烦了,程青松是国内影响力最大的影评人,他的文章,很多媒体都会转载。这等于是在全国范围内,给我们的电影判了死刑。”
“很多还没走进电影院的观众,会先入为主,觉得我们就是一部格调不高的烂片。”
办公室里刚刚燃起的喜悦,被这篇文章浇得一干二净。
从三十万到一百五十万,他们看到了希望。
但现在,这篇影评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要掐住他们刚刚抬头的口碑。
吕睿没有说话,他只是把杂志拿过来,一字一句地读完了那篇洋洋洒洒的“檄文”。
模仿盖·里奇、形式大于内容、小市民的低级趣味、对电影艺术的践踏……
罪名不少。
他读完,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把火,终于来了。
不是他点燃的,是别人送上门的。
而且,送火的人,名气够大,分量够足。
程青松,文艺青年的精神导师,学院派的喉舌,最喜欢站在高地上,用艺术的名义,批判一切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东西。
这种人,不是敌人。
是完美的垫脚石。
“吕导,我们得反击!”一个宣传助理急切地开口,“我们找相熟的媒体,也发一篇稿子,骂回去!”
“没用。^求′书?帮· .无¨错?内·容,”徐山争摇头,“你骂回去,就变成了口水战,格调就下来了。别人只会觉得你们是被说中了,恼羞成怒。”
刘国栋气得来回踱步:“那怎么办?就让他这么骂?我咽不下这口气!”
“谁说要咽下去了?”
吕睿终于开口,他把杂志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老刘,去,给我泡杯茶。”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喝茶?
吕睿看着他们,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通知我们合作的媒体,发一篇公开信。”
徐山争精神一振:“写什么?”
“感谢程青松老师的批评。”
吕睿此话一出,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徐山争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感谢?吕睿,你没疯吧?我们感谢他,不就等于承认他骂的都对?”
“不光要感谢。”
吕睿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那弧度里藏着刀锋。
“我,吕睿,以导演的身份,正式邀请程青松老师,参加一场电视公开辩论。时间地点,他来定。”
整个办公室的空气凝固了三秒。
然后,炸了。
“电视辩论?”
“跟他?那个老学究?他能把你说的哑口无言!”
“睿子!这不行!这是拿我们的短处去碰人家的长处啊!”刘国栋第一个反对。
徐山争也觉得这个决定过于疯狂,他试图劝说:“吕睿,你冷静点。程青松是靠嘴皮子吃饭的,他研究电影史几十年,引经据典,你跟他辩论,没有任何胜算。”
吕睿看着徐山争,反问。
“谁说我要跟他辩论电影史了?”
徐山争一愣。,咸^鱼~看·书. ′更?新¨最/全′
吕睿的内心清晰无比:我跟他辩论的,不是电影,是人心。
这封匪夷所思的公开信,像一颗炸弹,在平静的舆论湖面引爆。
所有媒体都疯了。
一个刚冒头的年轻导演,面对顶级影评人的炮轰,不反驳,不解释,反而直接下战书,要求电视直播对线!
这是什么操作?
这是自杀式袭击!
程青松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他正在自己的书房里,享受着文章发表后带来的赞誉。
助理把吕睿的公开信递给他时,他先是错愕,随即发出一声嗤笑。
“电视辩论?这个年轻人……很有勇气,或者说,很愚蠢。”
助理在一旁附和:“他这是想用这种方式博眼球,炒作自己。”
“炒作?”
程青松扶了扶眼镜,镜片后闪过一丝轻蔑,“那就让他炒,我正好也想让现在的年轻人知道,电影,不是投机取巧就能成功的;回复他,我应战;就安排在京城卫视的《文化观察》栏目,三天后,我会在那儿,给他好好上一课。”
京城卫视的《文化观察》栏目组接到这个消息时,主任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这栏目收视率常年垫底,就是个给老干部催眠用的节目。
现在,天上掉下来一个这么大的馅饼!
一个新锐导演和顶级影评人的世纪之战!
收视率要爆啊!
......
三天后,京城卫视三号演播厅。
灯光亮起,主持人坐在中间,左右两边,分别是吕睿和程青松。
程青松一身中式立领,正襟危坐,面前放着一杯清茶,一副宗师气度。
吕睿则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身体微微后靠,显得有些随意。
节目开始。
主持人简单介绍后,就把话语权交给了程青松。
“首先,我要声明,我不是针对吕睿导演个人。”
程青松一开口,就是一副高屋建瓴的姿态。
“我针对的,是《疯狂的石头》所代表的一种创作歪风!一种对艺术毫无敬畏之心的投机主义!它完全照搬了盖·里奇的叙事结构,用一些低俗的方言笑料,拼凑出一部看似热闹,实则空洞的闹剧!这是对观众的愚弄,更是对中国电影的伤害!”
他引经据典,从意大利新现实主义聊到法国新浪潮,从电影的社会责任感谈到艺术的纯粹性。
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他把《疯狂的石头》形容成一盘用剩饭剩菜炒出来的、加了过量味精的垃圾食品。
“这样的电影,票房越高,对中国电影的伤害就越大!因为它在告诉所有人,我们不需要思考,不需要沉淀,只需要抄袭和投机,就能获得成功!长此以往,电影将死!”
程青松的语气慷慨激昂,带着一种痛心疾首的悲悯。
演播厅里,一些被请来的观众,甚至开始点头。
主持人也被他的气场震慑,频频看向吕睿,眼神里带着同情。
这个年轻人,怕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足足二十分钟,程青松的个人批判秀才算告一段落。
他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吕睿。
“吕睿导演,我的话说完了,你有什么要反驳的吗?”
镜头,瞬间对准了吕睿。
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等着看这个年轻人如何挣扎,如何辩解。
吕睿全程没有插话,只是面带微笑地听着,偶尔还点点头,像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
现在,他终于动了。
他没有去看程青松,而是转向了镜头,仿佛在看着电视机前的每一个人。
他没有反驳任何一句关于电影艺术的论断。
他只是提出了一个问题。
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问题。
“程老师,我听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观众喜欢,市场认可,但是您觉得不行,那它就是一部坏电影,对吗?”
程青松一愣,下意识地点头:“艺术的评判标准,不能被市场和庸俗的口味绑架!”
“好。”
吕睿打了个响指。
“那我再问一个问题。您觉得,一部好电影,应该有多少票房?”
这个问题,更奇怪了。
程青松皱眉:“票房不能作为衡量艺术的唯一标准!”
“我没问是不是唯一标准。”吕睿的语气突然变得锐利,“我就问你,一部您口中的好电影,是不是也配得上高票房?还是说,好电影,就活该穷困潦倒,无人问津?”
程青松被问住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好电影,当然也应该有好票房。”
“很好。”
吕睿笑了。
他看着程青松,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赌一把。”
“我赌,《疯狂的石头》最终票房,能过一个亿。”
“如果我赢了,您,程青松老师,只需要在您的专栏里,向所有被您称之为‘品味庸俗’的观众,道个歉。”
“如果我输了……”
吕睿顿了顿,环视全场,最终目光定格在镜头上,那眼神里是无与伦比的疯狂和自信。
“我,吕睿,以及我的奇迹引力公司,将这部电影的所有票房收入,一分不取,全部捐给中国电影事业发展基金会。并且,我个人,从此退出电影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