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这段路是用来让夫郎们想想清楚,从今往后他们便再不是家里惯着宠着的郎君公子,既为人夫,就要想明白嫁到妻家到底是去做些什么的。!我_的¢书.城? ^芜¢错¢内^容¢
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只不过正夫能有两个自小亲密的仆俾陪着,看起来不像宁音这样形单影只而已。
依照礼制,三品及以上的官员嫁娶,正夫可带两个小厮同去,而夫侍只能自己独往。帝卿下降可附八名小厮,但其余皇室公子只可点走四人。倘若应选入宫,那要求更是不同。除却君后正宫可选四人随侍进宫、贵卿可携两人,其余各品级小卿均只能有一名仆俾跟从。
“但宁郎君也算是不错了,”千雪开解到,“尽管沿街红翎不是为了宁郎君戍卫,可糊糊涂涂折算一下,也相当于是他的脸面。”
一般而言,只有正宫或正夫过门,郎君的妻家才会沿街安排布置。
就说当今九五之尊聘娶君后之时,那可真是张灯结彩十里红拂,夜里数百盏愿灯照得市井如同白昼,有幸目睹过的百姓津津乐道上一辈子都不觉得厌烦。
湿润的黄沙早早洒在路上压尘,从正德门一直铺到御街的错绒毯耗费了十余月才制得,绣在上面的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花卉松柏个个栩栩如生。仔细数来这是桓燕开国以来第三次聘娶中宫的盛礼,但由于先帝潜邸时就迎纳的缘故,上一次这样的大场面是在八十年前。
团福碧玉八角宫灯由礼生执在前面引行,君后每走一步身上的长组玉佩都轻微地发出琳琅之音。紧随他的羽扇鼓乐煌煌然衬出一派天家气概,另有彩凤穿云的红绸金缎覆着随行队伍中的喜轿,压在轿中的名贵香料甚至让御街在三日后仍萦绕着幽香。
多少百姓宁可耽搁小半天的活计也要围观远叩,有些小贩脑子活络,特地煮了几大桶甘露饮叫卖不说,似乎还引得富贵人家去买她的方子。·s~i`l_u?b¨o′o.k-..c?o*m¨
第41章 为难
记着礼生授礼时教过一遍的路线,哑郎低着头走在街侧。
夫侍是不能走在道路正中的,如若不想母家被人指点耻笑,夫侍同样不能因为妻家未来迎接而四处张望——尽管青州城民风剽悍拘束不多,但平头百姓与达官显贵间显然隔着一条名为“礼数”的鸿沟。
规矩,规矩,规矩。
哑郎渐渐走入闹市,偏红色的衣裳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即将过门的郎君。然而,和他曾经遇到的讥嘲不同,众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大多是善意的,偶有轻快的口哨引来笑声,也有被奶娘抱着的女童伸出系着福穗的手,递给他一颗晶莹剔透的糖葫芦。
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哑郎垂着眼一时愣住,甜丝丝的滋味却已经叫小童喂到嘴里。
礼生讲得明白,夫侍入府的时辰是有定数的。虽说将军府里现下就他一个,略晚些也没有正夫挑刺,然而授礼那日,抽出保养得油光发亮的戒方,板着脸的礼生凭空甩出一道带着震慑意味的响声:“想让府里破了规矩,宁郎君,你还不够格。”
授礼的后半段,哑郎和礼生是单独留在厢房里说话的,邹黎不在边上看着,那戒方差点顺势扫伤宁音的脸。尽管戒尺在最后关头险险停住、并没有真的落到哑郎身上,可宁音已经明白,偌大的将军府里,有的是人不欢迎他。
譬如这个名叫马湎的节烈义夫。
可冰糖葫芦真的很甜。
山楂去核后填上枣泥,轻薄酥脆的糖衣把它裹得透亮,又在外圈滚了层炸得喷香的芝麻。这是哑郎所熟悉的、在市井中叫卖的东西,它登不上礼生口中的大雅之堂也不配去登,但这酸甜的滋味确然为他串起过对日子的期盼。/鸿′特¢晓\说,网? ′首/发?
卯时三刻,哑郎在将军府门前停下脚步。长了这么大,他也只是在旁人嘴里听说过将军巷如何如何、贺兰府又如何如何。直到今天才头一遭走近这里,哑郎忍不住看了看府门阶下精雕细刻的石鼓。
刻在鼓身上的动物一个个活灵活现,缠头错尾构成寓意吉利的祝祷,倘若手边有剪刀和花纸,哑郎花上一个时辰就能刻出呼应的彩胜。只是眼下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收回目光,沿着左侧走上石阶,他抬手叩响边角的小门。
将军府的大门共分四扇,两扇居于正中,两扇窄窄地挤在旁边,只够一个人勉强进出。礼生没告诉他要从哪里进才合规矩,想着正门不会为夫侍打开,女右男左,哑郎叩了叩左侧的耳门。
果然,马义夫正站在门后等他。
“到的倒是不晚。”马湎露出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情:“穿的衣衫也合制。这一身颜色虽说花哨,可你今日被纳为大将军的夫侍,也该弄出个喜庆的模样来。”
不错,马义夫绕着哑郎走了一圈,性格温顺、知礼守礼,确实是个做人侧室的好料子。
只是这张脸么,马义夫的嘴角掉了下去,若是不能先给他立足规矩,难保宁夫侍以后不会仗着一副好容貌作娇。
更不用说他还是个寒门出身,骤然进了富贵地,或许开头能按捺住几天,但日子一久,倘若没人约束,那可说不准要折腾出什么样的祸事。
还是要罚,马义夫心道,这可不是他以权谋私随心所欲,要怪就怪你宁音身后没家底,天生的人人可欺。
“宁夫侍莫要嫌我苛刻。”假惺惺地讲句客套话,礼生想要挑刺那简直易如反掌:“只是大将军治军治府都一样严明,还望宁夫侍体谅。”
噔。哑郎心下一紧。
马义夫三言两语便把哑郎架了起来:“夫侍既是最先得了大人青眼的郎君,自当礼仪德行兼备,这样才好给后来人打出个榜样。”
“既然要做个好范例,义夫我便不得不死板一些。”
抚过戒尺,礼生突然喝道:“宁氏!你可知错?!”
对方有备而来,又打定主意要为难他;哑郎举目无亲,想要争辩还口不能言。哪里还能不明白礼生的算盘,知道躲闪无用,哑郎顺从地跪在一边。
“算你恭顺,”马义夫趾高气扬,“未免你觉得我不讲道理,宁氏,我便好好与你讲一讲理由。”
“其一,”礼生冷哼,“宁音,谁许你从将军府正门入的?”
这便是礼生刻意留下的诡计了。
将军府共有三道门,一扇是宁音方才见到的大门,两扇供仆役出行的角门。去邹宅授礼时他故意不讲这其中分别,只是细细说了走到将军府的路线,马义夫一早便设想好,等宁音来了,他必然要恫吓这哑巴郎君一个记忆尤深的下马威。
“你难道没看见?”礼数在他,马义夫步步紧逼,“将军府形制特殊,我也专门与你讲过,见到那刻有瑞兽纹样的瓦当,就到了将军府的范围了!”
闭口不提自己是怎么威慑哑郎、叫他不许轻易抬头的,马义夫穷追不舍:“况且角门就在你转过巷角、走到正门之前!”
礼生端得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统共不到五十步的距离,宁夫侍,怎么你的眼睛就只能瞧见精雕细刻的正门不成?”
贺兰姝昨夜宿在大营,笃定大将军不会为了区区哑巴趁早赶回 ,马义夫羞辱起哑郎来毫不留情。
“罢了,谁叫您也算半个主子呢——”
听到府中仆俾的活动声渐渐变多,也怕有闲言碎语传进贺兰姝耳中,拖长腔调,马义夫又装得一派通情达理:“今天好歹算个正日子,快起来吧宁夫侍,谁叫您就是天生的好命呢?左右成了主子,犯了错也自有底下的小厮去受。”
哑郎安静地起身。
浸了一晚上的霜露,将军府规规整整的石砖地冰冷刺骨。
算计着既能打了哑郎脸面、又不至于留下痕迹惹得大将军来问,暗自舒心,马义夫领着哑郎往他的院子走:“夫侍可记好了,您的院子在西边。”
“就是挨着角门的玉笛院,”马义夫佯作关怀,“日后有什么想让小厮采买的,直接从角门进出,速度可快。”
穿过几道拱门,在众人前做得无可挑剔,马义夫向哑郎介绍着玉笛院的摆设:“这边是厢房,那边是……竹音?”
恍若听到娘亲叫他音儿,哑郎下意识抬头。
“宁夫侍,”把哑郎的反应尽收眼中,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马义夫相当享受给宁音添堵的感觉,“这就是管事给您挑的小厮了。”
礼生转身招手:“来,竹音,过来见见你主子的脸。”
“是,”那小厮脆生生见礼,“宁夫侍早。”
“宁夫侍初来乍到,万事不熟。”不肯放弃在主仆二人中间点火的大好机会,马义夫揣起袖笼。
“竹音,你在府中伺候了五六年,大将军往日里也是夸过你麻利能干的,既然如此,分拨到玉笛院以后,你凡事可都要帮宁夫侍考虑到才行。”
小厮应道:“劳烦义夫教导,竹音晓得。”
嗯了一声,马义夫又往哑郎那里瞟去一眼:“对了,宁夫侍方才走错了入府的角门,念在这是第一次,竹音,午时前记得替你主子领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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