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入了少府便再没有好好看过民间的繁华,马车外的声音多了起来,沈尽欢忍不住挑了帘子观望,这股子烟火气息从深深的记忆里泛上来,摇着拨浪鼓卖着糖葫芦的大叔竟仍是从前的样子。~墈`书-屋? ?更?芯,嶵·筷+
“欢儿在看什么?”沈常安笑道。
沈尽欢也不舍得放下帘子,流连着街面的喧闹:“太久没出府了,真是热闹。”
沈常安轻抚上沈尽欢的童髻顺手替沈尽欢放下了帘子。
马车在卞氏绸缎庄前停下,沈尽欢裹着披风下车,打量着这间庄子,一副江南气派的飞檐、开张挂的红布还未摘下,庄子里的下手立在两道,待沈常安下车,屋里便迎出来一位精明干练的女子:“沈姑娘来了。”
卞蔓菁,卞氏绸缎的大当家,多年后北燕皇室的御用布商。
沈尽欢看了一眼她,定定地跟在沈常安身后走进去。
店里的闲杂人早已被请走,偌大的店只有沈家几个客人。
卞蔓菁亲自操尺度量、记下身段,沈尽欢在一排排样布间走着,指尖划过一块块布料,其纹理、材质就尽数知晓。
从老夫人到二层管事,每个人的衣服都要报备齐全,正值巳时集市上越发热闹起来,对比沈尽欢身处的环境实在诱人。
沈尽欢琢磨着如何去南街的书坊,这时就听人说话。
“三姑娘乏闷,大姑娘不如放她出去转转。”卞蔓菁打着样板说。
沈常安竟真让她出去了,明面上只让芷儿跟着,沈尽欢知晓自走出房门,自己就已在多少双眼睛里了。
阿姐是料定她难逃吕岩魔爪,才安心放出来的。
南街离东市还有段距离,直接前往目的性太强,要是让人知道自己帮沈倾宁私寻男子词赋,恐怕是她及笄前最后一次上街。?我′得_书.城. \勉-肺.阅~犊?
沈尽欢故意问芷儿:“除了衣物,阿姐可否安排置办其他东西?”
芷儿愣了愣,回道:“是,还有主子用的杯具器皿。”
之彤立马拉着芷儿道:“大姑娘准备衣物还要些时候,不如咱们和三姑娘去看看器皿,选下来了样式再与大姑娘说,可快点回府。”
沈尽欢和之彤暗地里对了对眼,帮沈倾宁寻书一事之彤知道,关键时候还真能见机行事。
沈尽欢左右确认了方向提起裙子就走:“东市靠南边儿的铁匠铺子通着一条小街坊里有家瓷器店,咱们去看看。”
芷儿一脸不信:“这个地方不曾去过,三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沈尽欢只管走,也不回应。
前世钦天帝陵里要一只白瓷碗置于灵柩封土之上祭天,司天司下来的规格分外高,沈尽欢相遍了北燕所有的制瓷大户制的白瓷,都没能挑出一只白如玉、声如磬的祭天碗,还是邵尘带她寻来的。
铁匠铺子这小街道与外面的街道倒是两重世界——没什么人气,铁匠打铁的声音尖锐刺耳,再过去点是一间木作坊,门前堆着木头作器下尽是灰屑。
“这真的有瓷器店么?三姑娘......要不咱们回......啊!”芷儿上前欲拉回沈尽欢,话没说完就瞅见木作坊里的大块头扔出个瘦弱弱的人来,正巧摔在那堆木头上,扬起一阵灰。
掩鼻离开之间粗看了一眼,那瘦青年摔在木上无半点反应,便知这下摔得不轻,暗自心疼了一下。
沈尽欢不动神色拉着之彤拐进边上的小弄堂,抬眼一看果然有户铺子挂着土色幡旗,上绣着“吴”。
几个小伙子在练泥池里揉着瓷土,瞧见有人进来,立马昂起头:“掌柜的,有客。”
沈尽欢前世见吴掌柜的时候,他已是年过半百,如今提早了十多年,见着这般年轻的“老熟人”还真是有点陌生。·0`0`小¢税-旺. \首-发?
吴掌柜拱了拱手,从上到下打量了沈尽欢一番:“贵家来是做瓷器还是挑个花样赏玩?”
尚书府一贯推崇朴素简朴,除了施氏用的顶好的釉瓷,其余各房各院是青瓷。
沈尽欢自知时间紧迫也不周旋,她知道吴家早年做的是青瓷,做工不比白瓷差,北燕大多制瓷商户在瓷种上用料上锱铢必较,出来的成品也大相径庭,青瓷简易粗制滥造也是寻常事。
“吴掌柜,我要你一套青瓷茶具。”沈尽欢开门见山。
吴掌柜稍作停顿,音量提了两档:“贵家稍等,吴某这就取来一套。”
趁着空档,沈尽欢好好观摩了吴家制瓷坊最初的模样,比起同一时期的许氏制瓷,确实差了十万八千里——屋子小,处处是陶土样器,炉子里还劈里啪啦烧着一批。
记得前世的吴掌柜说过,烧柴是成瓷的最后一道关键工序,厚薄不一易裂,火候不到质差,昼夜更替不可一丝懈怠方才出品。
这时练泥池里跳出来一个小伙子,赤着脚过来招呼:“贵家好眼力,咱们吴掌柜最擅长做青瓷了,您可得好好品品。”
对沈尽欢来说这些都是客套话,小伙子一抬手便知他下一步是推荐成品。
“做泥的!看见一个白脸瘦青年没有!”是木作坊的大块头。
方才笑熠熠的小伙子突然一脸不耐烦:“没有,什么白脸瘦青年,没看见没看见。”
第8章 白纪
大块头哼了声鼻气转身走了。
“这大块头怎么这般凶神恶煞,怪怕人的。”之彤道。
这样拖下去,恐怕找不着时机去南街。想着,之彤扶沈尽欢手上的力道变重了些。
沈尽欢感到痛,扭头见之彤五官拧在一起十分痛苦的样子,又见她眉眼一动便心下了然,故意问道:“可是不舒服?”
之彤此刻还是有些紧张,“嗯...嗯,奴婢想出去方便一下。”可怜巴巴地瞥了一眼芷儿。
芷儿脸色刚要变就见沈尽欢担忧道:“那你快去,我有芷儿在这呢。”
还没等芷儿说话,之彤如得了圣旨般跑了出去。
芷儿刚又准备说话,吴掌柜拿了一套锦盒出来:“贵家请过目。”
青瓷光泽度比得上白瓷,素净里透着一丝高雅。沈尽欢拿出一只小碗端详起来,是吴掌柜手笔不错。
“从前府中的青瓷样式用了多年,款式做工如此神工,这次干脆多做几套,想必阿爹不会说什么。”沈尽欢反复看着。
芷儿听出了其中意味,三姑娘今日就是奔着吴家小作坊来的。
沈尽欢试探地看向芷儿,芷儿只好点头:“姑娘眼光总是好的,看这时辰大姑娘那儿已经差不多了,咱们去请了她来做定夺可好?”
芷儿做了多年的大丫鬟,说话做事有她一套。沈尽欢不动声色,依然看着锦盒里的碗具,“这样吧,你先去请了阿姐来,我与吴掌柜商议价格。”
芷儿眼神飘忽了一下,还是顺从了:“是,奴婢这就去。”
见芷儿走了,沈尽欢和吴掌柜说起话来:“吴掌柜的青瓷做的如此清透,今后必有大作为。”
“哪里,入不敷出实在叫人不安。”吴掌柜叹了口气,收起锦盒,“老祖宗的手艺丢不得,吴家祖宗是手艺人,不像其他制瓷世家是生意人,这辈子求得是心安理得,做的东西也要对得起良心。”
“世道安稳,国运昌盛,吴掌柜还能这般想法,再许些时间定能步步青云。”这话听着客套,平常人自然不信,但沈尽欢看尽了世态炎凉,众生百态,说这话时倒十分有底气。
“借贵家吉言了。”吴掌柜笑着摇摇头。
“砰——”
外头传来一声响,像是骨头撞在硬物上断掉的声音。
沈尽欢本能反应往外走去,还没跨出去,就听一凶狠的声音:“白纪,别以为你疯傻了大爷我就不打你,圣上开恩赦免不找个地方安乐死,还跑出来碍人眼!”
是木作坊的大块头。
沈尽欢听的“白纪”二字时,眼中有一丝惊慌,正想往外面走却被吴掌柜劝住:“市井流氓之事,贵家还是别去看热闹了。”
沈尽欢将吴掌柜的无措看在眼里,更证实了心中所想。
北燕只有一个白姓宗族——镇国将军府。
白家的先祖是随帝祖开疆拓土的功臣,曾授青龙剑,下旨白氏后人犯错宁为庶人,不可杀。
如今那大块头却说白家满门抄斩独留一子?这是怎么回事?
沈尽欢走了出去。小弄堂里刚飘过一阵尘土,定睛看向墙角的木堆,那人居然是刚进来看见的青年,赫然入眼的是他腰间的混玉——白家祖传的昆仑玉!
沈尽欢皱眉想着,白纪上一世明明是统领燕都三军的车骑将军,眼前这个眉目与之相似的青年却是两眼浑浊,眼神飘忽不定,被打的动弹不得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还是个傻子?
怎么会?这不可能?
大块头还要下手,沈尽欢赶忙上前挡在白纪身前。大块头怒视着沈尽欢道:“请贵家让开,市井污秽别脏了贵家的眼。”
沈尽欢一脸平静地取下钱袋,“既然都已疯傻,饶了他吧。”
大块头颠了颠钱袋,嘴角扯上一丝不明意味的笑意:“贵家的善心对这扫把星可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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