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手党”或“小报”
福柯 《疯癫与文明——理性时代的疯癫》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我们试图屏蔽许多,许许多
说到福柯,最常见的定义是“一个反历史的历史学家”,“一个反人本主义的人文科学家”,“一个反结构主义的结构主义者”……
如此抽象,反不如那经常发生、在惶恐与惊异中展开的阅读:那样的阅读其实更易获取关于一个思想者的吉光片羽?
“另一类疯癫不是被投入监狱的疯癫,而是被投入黑暗的人的疯癫。~咸~鱼/看\书^ +冕+费·岳^黩*”“道德试图与医学合谋来捍卫自己的梦想”。“语言是疯癫的首要的和最终的结构,是疯癫的构成形式”……如此种种,其实也可以在现实语境中找到鲜活的对应。
“一天下午,我在那里默默地观望,尽量不听别人讲话。这时,这个国度里最古怪的一个人向我打招呼。上帝不会让这里缺少这种人的。这个人集高傲和卑贱、才智和顽愚于一身”……福柯所引笛卡儿的这段描述,反用在福柯自己身上,也合适?
李碧华说,每隔十天半月,她便疯狂读报,直到把自己读成“黑手党”。/秒/璋!结/暁!税′徃, ^追′罪!薪¨璋^踕*
“黑手党”或“小报”,其实也是一种“疯癫”?
在今天,大报小报,尤其小报,已属十足“成人玩具”,都市成年人与之须臾不离。一叠在手,欷欷簌簌,或心跳耳热口唇干裂,或惊骇莫名陡然就是一身冷痱子……千奇百怪无法言传细腻至毛孔、发肤、动脉、静脉、大小直肠各级生理反应依次爆裂翻涌。德性大了。
说到本瑟姆创造的“圆形监狱”概念,福柯说:“一个像圆环一样的环形建筑。在中央建筑一个塔楼,上面开很大的窗子,面对圆环的内侧。外面的建筑划分成一间间的囚室,每一间都横穿外面的建筑。这些囚室有两扇窗户,一扇朝内开,面对中央塔楼的窗户,另一扇朝外开,可以让阳光照进来……简言之,地牢的原则被颠倒了。阳光和看守者的目光比起黑暗来,可以对囚者进行更有效的捕获,黑暗倒是具有某种保护作用。+w^o\s*y!w..′c-o¢m+”
将福柯如此描述挪至“小报”身上,居然也十分恰切——它护卫着我对小报“超级玩具”属性充满敌意的虚构——常言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不幸抑或有幸,“小报”赋予我们权力:放纵的权力,偷窥的权力,施暴、裸奔、离家出走的权力,直至幻想强奸、铲除异己……一切与现实逻辑反向而行者,小报一概“权
力”下放——它站在“圆形监狱”塔楼之巅,每日依次分配给我们或阳光或目光、或繁华或冷血……
它主宰着我们的欲望。它是权力之上的权力。是分配权力的权力。是我们欲望的董事长、邪念的总经理。同时,也是粘稠、龌龊刺鼻之人性芬芳的采撷者……我们完了。
一九○三年,英国人Alfred Harmsworth就站至塔楼之巅。彼时彼刻,他未必意识到,他其实已获取一个至高无上的权力位置。他甚至未能预知自己创办的《伦敦每日镜报》(London Daily Mirror)竟是世界最早的“小报”、世界最早的成人玩具产品之一——它是一个兑现权力的捷径。请注意,它绝不暴力,而更像“芭比娃娃”——靠,多么迷人的三围(381828)。
它疯狂捕影捉风。
《伦敦每日镜报》发行超过100万份,只用了不到十年时间。如此成长,“捕影捉风”是不二法宝。这法宝使他们勇往直前,将对英国王室点点滴滴纤毫毕现的追杀一一勾兑成连篇累牍的特写或通讯。世界各大通讯社对其头条或封面故事的摘引、转载则形如加醋添油,点火煽风……转眼至今,本地小报报眼报屁股上诸如“赵薇出演黄蓉”、“香港电信大王淫辱俏秘书”、“毛宁出国疗养”、“淫妇奸夫合谋毒杀‘武大郎’可怜老汉吃下‘老鼠药’”等等,其实统统不过等而下之。赝品。当然,只要契合需求,赝品自有赝品魅力。风光潋滟轻盈摇曳之间,“玩具”监控“心灵”——是,它是以一种“满足”的方式使“监控”软着陆的。“玩具”宛如那个低眉顺眼丫鬟。按摩我们欲望的后腰,小心翼翼轻声浅语,小红说:“老爷,舒服吗?”
“小红”没有惊人发现。“小红”暗爽。“小红”无非验证着对人性的预见以及预见兑现后的“成就感”——无非喜怒哀乐。无非荣辱沉浮。无非功名利禄。及至性器官或肾上腺素的激活、抑制、冰点与沸点往复等等,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这真是一个最好的“成人玩具”——从功能到市场到效益到回款……一个也不少。
一九○四年的时候还没有互联网。但Alfred Harmsworth以其天才预感,转瞬之间抵达“权力”塔楼之巅。他深谙人性空虚?他深味成人与日俱增的欲望或无耻?他赢了。
它制造滔天黄潮。
一九六八年,传媒巨头莫多克收购小报《世界新闻》,瞬间令其咸鱼翻身。他靠的当然是铺天盖地的广告,可促成“咸鱼”变“鲤鱼”更致命的砝码便是搅动“滔天黄潮”——改版之初,《世界新闻》即开始密集连载导致保守党政府垮台的性丑闻案女主角回忆录……活色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