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农佝偻的身影看似蹒跚,实则脚下生风,七拐八绕,很快便消失在县城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l!u′o·q!i-u/y!d!.*c^o+m+
不多时,他出现在刺史府一处偏僻的后角门,对着守门的护卫低声说了几句,便被悄然引了进去。
郑元明正斜倚在铺着锦缎的软榻上,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听着“老农”汇报盯梢云家的最新情况。
听闻“老农”带来的消息,他狭长的眼睛骤然眯起,闪过一丝阴冷的寒光。
“改良金疮药?卖药方?”郑元明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呵,这姓陆的废物,命倒是够硬,心思也活络起来了?刚从水里捞出来,就想折腾点浪花?可惜啊,本公子最讨厌的就是蹦跶的臭虫子。”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玉璧,发出清脆的声响:“回春堂、济世堂、保安堂?想分散卖?想得倒是美。”
“去,告诉钱四,让他警告城里所有像点样子的药铺掌柜。谁敢碰云家的方子……”
“哼!让他们自己好好掂量掂量,是想要方子,还是想要稳稳当当的营生?”
他顿了顿,眼中恶意更浓:“你继续盯着云家,有任何异常速速来报。若是碰上那姓陆的单独出门,休要再给他活着的机会。”
“是,公子!”那“老农”领命,迅速退下。*3~8\看.书\网· ¨免!费^阅\读¨
郑元明把玩着玉佩,想象着陆砚和云家那绝望的表情,脸上露出病态的满足。
一个蝼蚁,也配在他眼皮底下耍花样?
捏死他,不过是抬抬手指的事情。
至于那云知微…他志在必得,谁…也拦不住!
柳芸娘揣着陆砚口述的“金疮药”药方中精华要点和那份精妙的“部分售卖”策略,胸中燃起了希望之火。
她风风火火,第一个目标就直奔城中规模最大、口碑最好的回春堂。
“陈掌柜,许久不见,生意兴隆啊!”柳芸娘脸上堆起精明又热络的笑容,仿佛之前被钱四手下逼债的愁云惨雾从未存在过。
回春堂的陈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见是云氏药铺的柳大夫,也客气地拱拱手:“哟,柳掌柜,稀客稀客。您这是……”
“有个天大的好事,想跟陈掌柜您分享分享。”柳芸娘眼神里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哦?是何种好事,柳掌柜竟如此大方,还特意前来与陈某分享。”陈掌柜深疑不信。
“我偶然得了一份古方残篇,专精金疮止血生肌之道,效用非凡!只需在贵堂现有金疮药基础上,加入几味关键药材,稍作调整,效果立竿见影,至少提升三成。.k¨a*n′s~h¨u+q+u′n?.¢c,o?m/”柳芸娘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
“竟有此等妙方?”陈掌柜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显然来了兴趣,但又提出质疑:“柳掌柜既有如此妙法,何不自己生产经营,却要拿来卖给我回春堂?”
“不瞒陈掌柜。”柳芸娘将云飞扬之事复述了一遍,并没有任何隐瞒,脸上不免两次布满愁容。
原来如此,陈掌柜幸灾乐祸,内心里笑开了花,表面上却安慰道:“哎,柳掌柜也莫要心烦,孩子嘛,总免不了闯些小祸。”
“既如此,不妨将药方说来听听。”
柳芸娘心中一定,按照陆砚的交代,谨慎地透露了部分核心药材配伍和增效思路,但隐去了具体的配比和陆砚提到的提纯增效的关键点。
“只需如此这般……贵堂的金疮药,定能冠绝江州!”柳芸娘说得信心满满。
陈掌柜听罢细一琢磨,心中便有数了,看来这柳芸娘是真急了,此药方的药效绝对不止提升三成。
“不知柳掌柜想卖多少银子?”
“十五两。”
才十五两?陈掌柜内心狂喜,急了,她真急了!哈哈哈!
然而,就在此时。
回春堂的一个伙计来到陈掌柜身旁,附耳说了几句话。
听罢,陈掌柜脸色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继而化为一种极其古怪的神色,有忌惮,有惋惜,甚至还有一丝…惊恐?
他干咳两声,眼神闪烁地避开柳芸娘的目光:“咳咳…柳大夫,这个…这个方子听着是有点意思。”
“不过嘛…我们回春堂的金疮药已是祖传秘方,效用尚可,不敢轻易改动,这古方残篇,真假难辨,风险太大…”
“折了这十五两银子倒无关紧要,只怕一个不慎砸了招牌。抱歉啊,实在抱歉。”
柳芸娘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此优秀的改良思路,对任何药铺都是巨大的诱惑。
陈掌柜也是个优秀的大夫,对药理相当精通,她不信他判断不出来好坏。
脑子被驴踢了?
“陈掌柜,您再考虑考虑?这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若您嫌贵,这样,我只收十两银子。”柳芸娘不死心。
“十两?”陈掌柜心痒难耐,但却急忙连连摆手。
“柳大夫,您还是卖给别人吧。陈某实在不敢冒险,慢走,不送!”
他说着,竟直接转身招呼伙计去整理药材,一副送客的姿态。
柳芸娘的心沉了下去。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
她强压着怒火和疑惑,转身又奔向第二家目标——济世堂。
结果如出一辙。
掌柜的起初听闻药效提升,眼睛发亮。
待柳芸娘说出部分思路和开价后,掌柜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像是听到了什么催命符,连声推脱。
态度比回春堂的陈掌柜还要坚决,几乎是把柳芸娘赶出了店门。
保安堂……结局同样毫无意外。
那位平日里还算熟络的孙掌柜,听完柳芸娘的话,脸都白了,额角甚至渗出了冷汗,连连作揖:“柳大姐!柳祖宗!您行行好,放过小店吧!您这方子……我们实在无福消受,真的不敢要!您快请回,快请回!”
那惊恐的模样,仿佛柳芸娘要给他的不是药方,而是烧红的烙铁。
与这三家药铺一样,城里没有任何一家药铺敢收柳芸娘的药方。
甚至,还街头巷尾还在传,她柳芸娘拿着个‘假方子’到处招摇撞骗。
柳芸娘失魂落魄地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阳光刺眼,她却感觉浑身冰冷。
希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干瘪。
巨大的愤怒和屈辱感涌上心头。
“一群瞎了眼的蠢货,不识金镶玉的土包子,活该你们一辈子卖劣药!”她低声咒骂着,眼眶却忍不住发红。
四十五两的巨债像一座大山,重新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比之前更重,更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