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岐指尖捏着染血的丝帛,指节因用力而泛白。-q+s\b!r,e¢a¨d,.¢c/o+m·
洞外山风卷着松涛灌进来,吹得《归源录》在膝头哗啦作响,新浮现的秘文像活过来的墨线,在绢帛上蜿蜒游走。
"蚀心蛊母将现月满......"她低念出声,喉间泛起铁锈味。
方才与假苏岐的斗法耗空了灵脉,可此刻心口那团被驯服的蛊虫却在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丝帛上的血字。
谢知秋的手掌覆上她手背,温度透过粗布衣袖传来:"阿岐,你在想什么?"
她抬头望进少年眼底。
谢知秋生得清瘦,眼尾还带着幼时出痘留下的淡痕,此刻却紧抿着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支玉管——那是奶娘临终前塞给他的,说是青囊宗历代医修用来装药粉的器物。
"我在想,"苏岐将丝帛折成极小的方块,塞进衣襟暗袋,"医盟怎么会知道我是青囊余脉。"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洞壁上未完全消散的黑雾,"更在想,假苏岐说的幽壤裂缝......"
谢知秋的喉结动了动。
他自幼灵脉虚弱,连普通药气都感应不到,却总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递上草药、点起松明。
此刻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先回草庐。
你需要调息,我去熬参汤。"
苏岐没有反驳。
她跟着他走出山洞,暮色正漫过山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草庐前的药圃里,她亲手种的紫丹参在晚风里摇晃,叶片上还沾着斗法时溅落的黑血——那是假苏岐留下的诡气,得用晨露洗七日方才能消。¨墈~书`君* !埂/芯¢嶵_快.
三日后的清晨,苏岐跪在草庐的土炕上,面前摊开《归源录》。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检测到青囊宗秘文,药经解析功能开启。"淡金色的光雾从绢帛上腾起,在她指尖凝成细小的文字,那是历代医修用生命刻下的心得:"蛊母现,必引百邪;医道兴,当聚星火。"
她突然笑了。
取过案头的青囊传信筒——这是从奶娘遗物里翻出的铜制圆筒,内侧刻着青囊宗的九叶药纹。
将《归源录》中关于蛊母特性、医道镇邪之法的内容抄在薄如蝉翼的云绵纸上,最后添了句:"医道复兴,非一人之力。"
信鸽扑棱着翅膀从窗口飞进时,苏岐正将云绵纸卷成细条塞进筒内。
这是她第一次用传信筒,手竟有些发颤。
谢知秋端着药碗站在门口,晨雾漫过他的鞋尖:"要我陪你去?"
"不用。"苏岐将传信筒塞进信鸽爪间,"你留在草庐,守着药圃。"她转身时,袖口扫过案上的药碾子,朱砂粉簌簌落在《归源录》上,像一滴未干的血。
三日后的黄昏,山脚下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苏岐正在晾晒新采的鬼针草,抬头便见二十余人沿着羊肠小道往上走。
为首的老妇柱着枣木拐杖,白发用蓝布包着,正是青囊宗外门大弟子林阿婆——奶娘曾说过,林阿婆在宗内覆灭时带着半箱药种逃了出去。
"小岐!"林阿婆的声音带着哭腔,拐杖点得石板咚咚响,"我就知道,青囊宗没绝后!"她身后跟着个穿粗布短打的青年,背着药篓,腰间挂着锈迹斑斑的药铲;还有个穿月白儒衫的少女,腕间系着褪色的药囊,正是半月前苏岐在镇上调治过的哑女阿棠。第一看书枉 冕费阅独
谢知秋从草庐里迎出来,手里端着茶盘。
苏岐注意到他悄悄将玉管往袖中藏了藏——那是只有青囊宗核心弟子才有的信物。
"各位,"苏岐站在药圃前,望着这些或鬓角染霜、或眉眼青涩的医者,"我请大家来,是为了一件事。"她伸手揭开盖在石桌上的红布,《归源录》在夕阳下泛着暖光,"青囊宗的传承还在,可蚀心蛊母即将现世,诡道绝不会坐视我们重建医道。"
人群中响起抽气声。
林阿婆的手按在胸口,蓝布下的白发被山风吹得散乱:"当年宗内就是为了镇这蛊母才遭了算计......"
"所以我们要先自清。"苏岐的声音陡然冷下来,"诡道的眼线可能就在我们中间。"
月光爬上药圃竹篱时,石桌中央摆着十二份药碗。
苏岐将新采的曼陀罗、朱砂根、还有微量的"梦魇散"分进药臼,捣成深褐色的药汁。
这是青囊宗秘传的试心药,能让被诡气侵蚀的人在半梦半醒间暴露本源。
"今日考校的是'辨症配药'。"她环视众人,"各位根据我描述的病症,配出解毒方。
药汁需当场服下——这是医道规矩,医者若连自己开的药都不敢喝,谈何治人?"
阿棠第一个上前。
她比划着让苏岐描述病症,手指在药柜上翻飞,很快配出一味含甘草、绿豆的解毒汤。
药汁入口时她皱了皱眉,却还是仰头饮尽。
林阿婆配的是黄连、苦参,药汁苦得她直咂嘴:"当年在宗里,大先生总说'苦药利病',如今倒真应了。"
轮到那个穿粗布短打的青年时,苏岐的心跳突然加快。
他垂着眼,指尖在药柜上停顿了三息——这太反常了,真正的医者辨药该像呼吸般自然。
他配的药里有防风、荆芥,看似普通,却少了最重要的引经药。
"喝了。"苏岐将药碗推到他面前。
青年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他端起药碗,喉结动了动,竟真的饮尽了。
"无异常?"谢知秋不知何时站到苏岐身侧,声音压得极低,"他的灵脉......"
"不对。"苏岐盯着青年的后颈。
月光下,那里隐约浮起一道青紫色的纹路,像条扭曲的蛇,"梦魇散该让人产生幻觉,可他的瞳孔......"
青年突然笑了。
他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青灰色的鬼皮,指甲疯长成尖锐的骨刺:"好个苏岐,连试心药都能改良。
可惜啊——"他猛地扑向苏岐,骨刺直取她咽喉,"医道早该随青囊宗一起死在百年前!"
苏岐早有准备。
她反手抽出袖中银针,九道银芒如流星划过,精准刺入青年灵脉的十二个交汇点。
那是"归元九针"的杀招,能封死诡修的怨气流转。
青年的动作顿住,鬼皮下渗出黑血:"你们以为......"
"住口。"苏岐的银针又深刺半分,"我只信我看到的——"她扫过人群中泛红的眼眶、攥紧的药铲,"这些愿意为医道豁出命的人。"
青年的身体开始崩解,最后化作一团黑雾。
苏岐弯腰捡起他掉落的玉佩,背面刻着血煞门的图腾——正是当年灭她满门的诡道宗门。
"看来,"她将玉佩递给林阿婆,"我们的敌人比想象中更深。"
夜更深了。
苏岐站在草庐前的空地上,手中银针被月光镀成银白。
二十余人围在她周围,林阿婆举着松明,火光映得众人脸上忽明忽暗。
"今日起,"她的声音穿透山风,"我们成立'青囊医盟'。
第一条盟规:医者不可助纣为虐,违者逐出医道。"
阿棠第一个举起手,药囊在腕间晃出清脆的响。
穿儒衫的少女跟着举手,粗布青年(真正的医者)抹了把脸,也举起沾着药渍的手。
林阿婆的拐杖重重顿在地上:"老身第一个入盟!"
谢知秋站在她身侧,望着众人发亮的眼睛,突然轻声说:"奶娘若看到这场景,该有多高兴。"
苏岐没说话。
她望着远处翻涌的乌云,心口的蛊虫又开始发烫。
《归源录》在怀中震动,像是在应和某种来自地底的轰鸣。
"他们快来了。"谢知秋突然抬头。
他虽感应不到灵脉,却总能提前察觉危险——这是幼年时在诡道追杀中练出的直觉,苏岐握紧《归源录》。
月光被乌云遮住,四周陷入黑暗,唯有她眼中的金光愈发明亮:"这一次,我们不再是逃亡者。"她转头看向身后的医修们,"而是......猎人。"
话音未落,远方天际划过一道血色闪电。那光太亮、太妖异,将乌云照出诡异的紫斑。有人倒吸冷气,有人握紧药铲,苏岐却笑了——该来的,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