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帘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时,苏岐正就着油灯整理新采的紫背天葵。¨我!的·书\城/ .埂/新¨最^哙~
窗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拍门声,混着小六发颤的唤声:"阿姐!阿姐快开门!"
她手一抖,半筐药叶撒在案上。
玄星针的凉意顺着腕间爬上来——这是她养成的习惯,但凡深夜有人叩门,总要先摸到防身的针囊才安心。
推开门的刹那,穿堂风裹着湿冷的露气灌进来。
小六赤着脚站在廊下,发顶的呆毛被吹得东倒西歪,手指还攥着门闩的铜环:"外头...外头来了个疯癫的姑娘,赵叔正拦着呢。"
院门口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照出个缩在槐树下的身影。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月白衫子沾着草屑,发辫散成乱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反复低语:"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赵虎正半蹲着,粗布袖口沾着泥,试图把自己的外衣披在少女身上:"闺女,先喝点热水成不?
这大半夜的,冻坏了身子苏小先生更难医。"他抬头见苏岐过来,粗重的呼吸里带着焦急:"是邻镇柳家的莺儿,她爹晌午还来买过安胎药,说这丫头最近总做噩梦,今儿个突然就跑出来了。"
苏岐蹲下来,与少女平视。
柳莺儿的眼白爬满血丝,瞳孔却缩成针尖大,像是被什么极可怕的东西吓破了胆。
她伸手去探对方的脉搏,指尖刚触到腕骨,少女突然抓住她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救我...救我...她每晚都要把我拽进黑窟窿里,她说我欠她的..."
"慢慢说。"苏岐另一只手按住柳莺儿的内关穴,指腹轻轻打圈——这是安抚心悸的手法。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目标情绪异常值92%,建议优先稳定心神】她压下心底的疑惑,声音放得比春溪还软:"你说的'她'是谁?"
"我娘..."柳莺儿的眼泪突然涌出来,混着鼻涕滴在苏岐手背,"我娘死了三年了,可她最近总在梦里哭,说我把她的魂锁在棺材里了。
我醒过来胸口就像被绳子勒着,疼得打滚...阿娘,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
夜风卷着槐叶打旋,刮过苏岐后颈的朱砂痣。
那是青囊宗嫡系的标记,此刻正微微发烫——这是遇到邪祟时的直觉。
她不动声色抽回手,指尖在柳莺儿"幻心穴"上轻点。¨h¨u_a,n_x*i~a*n-g.j·i+.~n+e¨t¨
灵脉之力顺着指腹渗进去,触及的刹那却像触到了冰碴子:那处经络里缠着根细若游丝的黑丝,正随着少女的心跳轻轻颤动,每动一下,便有缕怨气钻进她心脉。
"是执念具象化。"苏岐喃喃自语。
系统的蓝光突然在眼前炸开:【检测到"心障型邪祟"初级形态,是否启用"灵脉共鸣·心镜篇"?
该功能可助宿主进入目标梦境,直接根除执念源。
当前岐黄点剩余127,消耗50点解锁。】
她喉头动了动。
上回为救被蛇毒攻心的老猎户,岐黄点刚攒到150,这一用就要去掉三分之一。
可柳莺儿腕间的黑丝已经开始变粗了,再拖下去,等怨气凝成实体,怕是要夺舍。
"启用。"苏岐咬了咬后槽牙。
金光在眼前闪过的瞬间,柳莺儿突然剧烈抽搐起来,指甲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别过来!
别过来!
阿娘不是我害的...是你逼我的!
你逼我把药换成了堕胎的!"
"小六,拿安神香丸!"苏岐反手扣住柳莺儿的合谷穴,转头对已经吓白了脸的少年喊。
小六跌跌撞撞冲进药庐,很快捧着个青瓷罐跑回来:"阿姐,是三枚的量吗?"
"点在床头。"苏岐扯下腰间的灵泉囊,往香灰里滴了一滴——这是青囊宗秘传的引魂香,灵泉能让香气渗进灵脉。
她握住柳莺儿冰凉的手,感觉对方的脉搏跳得像擂鼓:"别怕,我跟你一起进去。"
意识抽离身体的刹那,有清苦的药香裹着她坠落。
等再睁眼,她站在一座破败的宅院里。
朱漆大门褪成了灰白,门楣上"柳府"两个字被虫蛀得缺了角。
正房里传来女人的哭喊:"莺儿,你给娘的到底是什么药?
你爹说喝了能保弟弟...可娘的肚子...疼得像被火烧..."
苏岐心口一紧。
里屋的景象突然清晰起来:红绸帐子被扯得歪歪扭扭,床上的妇人脸色青灰,手捂着鼓胀的肚子,血正顺着床沿往下淌。
十五岁的柳莺儿站在床边,手里攥着个空药包,嘴唇抖得说不出话。
"是你换的!"妇人大吼一声,眼睛瞪得滚圆,"你爹说你恨弟弟分走宠爱,是你把安胎药换成了堕胎药!"
"不是我!"小柳莺儿哭着摇头,"是...是张嬷嬷说您喝了这药能更精神...阿娘我错了,我不该信她的..."
话音未落,画面突然扭曲。+5+4¢看+书/ ¨勉!废¢粤_读.
苏岐眼前闪过无数碎片:柳莺儿跪在灵前烧纸,张嬷嬷往她手里塞银钱,妇人的牌位在风里摇晃,牌位上的"柳氏淑贞"四个字渗出黑血...
"阿姐?阿姐?"
模糊的唤声从远处传来。
苏岐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正趴在柳莺儿床头,小六正捏着她的手腕掐人中。
柳莺儿已经睡熟了,脸上还挂着泪,可腕间的黑丝淡了不少。
"系统提示:首次心镜共鸣成功,解锁【记忆回溯】初级权限。"
苏岐摸了摸发疼的太阳穴,目光落在柳莺儿床头的香灰上——刚才在梦里,那道渗血的牌位,还有张嬷嬷塞银钱的手,都像根刺扎在她脑子里。
"小六,"她突然转头,"明儿个你去邻镇柳家,查查三年前柳夫人难产的事。
特别是...张嬷嬷后来去了哪儿。"
窗外,启明星刚爬上东边的山尖。
可苏岐知道,在柳莺儿的梦里,那个浑身是血的妇人,还有躲在阴影里的张嬷嬷,正等着她去揭开真正的谜底。
窗棂上的铜铃在黎明前的风里轻响时,苏岐正对着柳莺儿的睡颜调整玄星针的角度。
少女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泪,腕间那道黑丝虽淡了,却仍像根细针挑着她的心——方才替柳莺儿诊脉时,灵脉里那丝若有若无的阴寒,比昨夜更黏腻了。
"系统提示:目标心障残留度37%,建议2小时内完成二次共鸣。"机械音在脑内炸响的瞬间,苏岐后颈的朱砂痣猛地一跳。
她扯下腰间的灵泉囊攥在掌心,凉丝丝的水汽顺着指缝渗进皮肤——这是青囊宗传下的"定魂泉",能在入梦时护住主客二魂。
"阿姐?"小六端着药碗从外间探进头,碗里的合欢汤腾着白雾,"要我守着吗?"
"去把赵叔喊来,"苏岐将银针在烛火上烤了烤,针尖泛起暖黄的光,"万一莺儿醒时挣扎,得有人按住她的肩。"她顿了顿,又补了句:"把引魂香再点一柱,要贴着床头。"
小六应了声,布鞋在青石板上踩出"啪嗒"响。
赵虎的脚步声紧跟着响起,粗布衫擦过门框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案上的《灵枢经》哗啦翻页。
苏岐伸手按住书页,目光扫过"心主神明,邪入则梦"那行字,喉结动了动——上回入梦时,系统只开了半扇门,这回要直捣核心。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按上柳莺儿的"神庭穴"。
灵脉之力如游蛇窜入,意识刚有抽离的征兆,耳畔突然炸开炸雷般的雨声。
等再睁眼,她站在一处青瓦飞檐的廊下,豆大的雨珠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裹着泥点,糊在朱漆廊柱上。
正房的窗纸被风撕成碎片,透出昏黄的烛火。
苏岐顺着光望过去,看见十五岁的柳莺儿正缩在雕花衣柜里,膝盖抵着下巴,浑身筛糠似的抖。
柜门缝里漏进的光,照见她攥着的帕子——帕角绣着并蒂莲,正是昨夜在梦里见过的。
"莺儿,别怕。"苏岐试着唤她。
少女猛地抬头,瞳孔里映出苏岐的影子,却像是没看见她似的,嘴唇动了动:"阿娘...阿娘说要躲好..."
里屋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苏岐心一紧,绕过廊下的盆栽冲进正房。
烛台倒在地上,烛油在青砖上淌成暗红的河。
床沿跪着个穿墨绿褙子的妇人,正是柳夫人。
她发簪散了,几缕白发黏在苍白的脸上,右手死死抠住床板,左手举着个药包——药包上的"济生堂"三个字,被血浸得模糊。
"张嬷嬷!
你好毒!"柳夫人的嘶喊混着雨声撞在房梁上,"我信你说这是补药,可喝下去...肚子里像有刀在搅..."
门"吱呀"一声被风推开。
苏岐回头的刹那,后颈的汗毛全竖了起来——门外站着团黑雾,细看竟是无数张人脸叠成的:有老妇的哭丧脸,有孩童的咧嘴笑,还有张最清晰的,是个穿灰布衫的嬷嬷,左脸有道刀疤。
"夫人,您可别怪老奴,"刀疤嬷嬷的声音从黑雾里渗出来,像指甲刮过瓷碗,"是二房的夫人说,您若生了嫡子,她儿子就没活路了...您走了,老奴还能得二十两银子给孙子抓药呢。"
柳夫人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里渗出的血溅在药包上。
她转头看向衣柜的方向,目光穿透了木板,穿透了十五年的时光,直直撞进躲在柜里的柳莺儿眼底:"莺儿...记住,阿娘爱你...比爱弟弟还爱..."
黑雾裹着腥风扑过来时,苏岐终于看清了——那根本不是什么妖物,是柳夫人咽气前的执念!
她恨自己轻信,恨凶手逍遥,更恨没来得及告诉女儿:她的爱从未被分走半分。
这些怨气凝成团,缠在柳莺儿心脉里,成了每晚索命的"鬼娘"。
"莺儿!"苏岐冲回衣柜前,拍着柜门大喊,"你阿娘不是来索命的,她是怕你自责!"
柜门"咔"地一声开了。
!柳莺儿的虚影从十五岁的身体里浮出来,眼眶红得像要滴血:"我以为...我以为她恨我..."
"她恨的是害她的人!"苏岐抓住她的手腕,能摸到那缕虚影在发抖,"你看!"她指尖点向柳夫人——此刻的柳夫人正被黑雾缠住脚踝,却仍在挣扎着朝衣柜的方向伸手,嘴型分明在说"别怕"。
柳莺儿突然崩溃地跪下来,眼泪砸在水洼里:"阿娘...阿娘我错了...我不该信张嬷嬷的话...我不该..."
苏岐反手抽出袖中的清梦针,银针在雨幕里泛着冷光。
这是系统新解锁的"破妄"针法,专门针对心障。
她对准柳莺儿"幻心穴"猛地刺下,灵泉囊里的水同时泼出,水雾裹着药香漫开:"看着她!
她要的是你好好活着!"
黑雾发出刺耳的尖叫,那些叠着的人脸开始扭曲、剥落。
刀疤嬷嬷的脸最后消散,临走前还在怨毒地瞪着柳莺儿——苏岐记下了这张脸。
柳夫人的虚影却渐渐清晰,她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顶,嘴型变成了"乖"。
意识回笼时,苏岐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柳莺儿正抓着她的手,眼泪把她的衣袖浸成了深色,可腕间的黑丝彻底不见了。
赵虎粗重的呼吸从头顶传来:"苏小先生,她...她醒了?"
"醒了。"苏岐抽回手,发现掌心全是汗。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首次完整梦境治疗成功,解锁「灵脉共鸣·心镜篇」完整版;奖励岐黄点200,可兑换「破妄针谱」。】
她摸了摸后颈发烫的朱砂痣,目光落在柳莺儿床头的药包上——方才在梦里,那包"补药"的包装纸边角,印着个极小的血爪印,那是诡道标记。
"赵叔,"苏岐抬头,"劳您送莺儿回家。
小六,"她转向少年,"你昨日说要查张嬷嬷,今日再加一件——去济生堂问问,三年前是谁订的那批补药。"
窗外,启明星已经隐了,东边的山尖泛起鱼肚白。
苏岐却觉得,有团更浓的雾正从山后漫过来。
她低头整理针囊时,玄星针突然轻轻一颤——那是灵脉在预警。
昨夜在柳莺儿梦里,黑雾消散前,她分明看见刀疤嬷嬷的眼底闪过道幽绿的光。
那不是普通怨灵该有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