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那二人对视一眼，都知道拾离不是善茬，何必给自己惹得一身麻烦，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8`6*z?h_o′n¨g·.-c!o*m,“那就不打扰殿下，我二人告退了。”两名蓬莱弟子提着灯笼转身离去，拾离欣然回到书案前。大会考期间，作息不变，琅之偷跑出来背书，明知故犯。拾离啧了一声，琅之人前彬彬有礼，恪守规矩，人后躲躲藏藏，阴险小人。琅之从桌子下头出来，坐回书案前。拾离斜睨了一眼，他方才若是将琅之的下落抖出来，琅之必定要前往兰亭一遭，今夜的书是背不成了，不过无妨，明日有更加精彩的。拾离重新坐在书案前，二人背对着，井水不犯河水，一人背书，一人写字。彼此不出声，片刻的安静难得可贵。时光日月如流，流过中间的楚河汉界，流过二人相对的脊背，恍然一擡头，已经是子夜时分。拾离仿佛中了蛊，着了魔，昏昏欲睡，使劲全身力气都无法抵御这潮水般的困意。歇一会，一会再战。拾离躺在一地的书卷上，没一会儿在书本的墨香中沉沉睡去。琅之合上书本，心中默背一遍，熟记于心之后，背后贴上一个东西，不必说，必定就是越界的拾离。这回，他没有厌恶地转身推开，默默地拿起手旁的一本书，翻开继续默背。驹光过隙，明月阁外偶有声音，也如流云而过，天色渐亮，琅之手旁的书籍已经有几尺来高。身后的拾离仍在酣睡，晨风穿堂而过，吹飞拾离书案上的笺纸，飘落在琅之的脚边。琅之拿起一看，字形称不上笔走龙蛇，也是工整好看，这个麻烦精认真起来也是不容小觑，但是要背完十万册书籍，还是痴心妄想。“琅之，”拾离梦里不知梦见什么，呢喃了一句：“你个该死的，让你瞧瞧我的厉害。”估计又梦见欺负刁难他了。琅之收拢发散的心思，继续背书。天色大亮，拾离耳旁吵吵嚷嚷，一如回到了昨日，微微一睁眼，晨曦透过贝瓦刺入他的眼睛里。他眯眼适应片刻，瞧见琅之宽厚的背影，惊坐而起，居然越界了。“你个混球。”拾离抓起书本砸向琅之的后背，“你越界了。”“分明是你自己越界了。,x/l.l¨w.x^.+c~o+m.”拾离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瞧，还真是他倒打一耙。打错人也不道歉，大大咧咧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此时朝阳万丈，映照明月阁金碧辉煌。拾离步出殿外，俯瞰云海缥缈中蓬莱群岛，顿时生出天地辽阔之感。明月阁地势高，可俯瞰下头一切动向。拾离立在石栏旁，望见汉白玉石阶上有一个人提着包袱拾阶而来，定睛一看，原来是秦艽。再一看，琅之站在石阶的尽头，拾离瞧不见琅之神色，但是从挺拔的背影瞧出几分喜色。秦艽将手中的包袱交给琅之，二人说了几句话，秦艽又转身离去，琅之望着秦艽的背影，脊背微微颓废，似有失落之意。拾离嘿嘿地坏笑几声。琅之甫一转身，瞧见一脸坏笑的拾离，心说不妙。拾离对云对风，有意无意地感慨一句：“我本一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琅之脸色突然一黑，若不是蓬莱规矩压着他，估计这会儿都上来打人了。拾离似乎不会识人脸色，本着送佛送到西，坏人做到底，背着手朝琅之走来，“昨日我瞧见了秦艽和一位清丽的仙女在一起。”拾离故意将‘在一起’三字念得格外重。“二人吹箫谈笑，其乐融融，亲密无间。秦艽在外头比在你跟前开心。”琅之掠过他，大步朝明月阁走去。“哎哎哎，别走呀，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拾离追进了明月阁，“君子成人之美，我教你一招，保证挽救美人心。”琅之收拾东西，黑着脸，离开明月阁。拾离追在琅之身后，聒噪不休，“我真的是好心帮你。人间有种叫‘春心酒’的东西，一杯下肚，生米就煮成熟饭了。”琅之忍无可忍，张开翅膀，飞入云雾之中，脱离这个坏胚子。拾离锲而不舍地冲着琅之背影大喊，“我给你弄一杯尝尝。”云海渺茫，早已没有琅之的身影，拾离得意地大笑几声。“你为什么总是欺负琅之？”云珠拾级而上，望着缥缈无心的云海，“你和他有什么仇隙。”“往大的说，他与我有血仇，往小的说，他和我抢金冠。他失意窘迫，我得意高兴。”拾离揪着腰间玉牌，“新仇旧怨，三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他要背书，拿金冠，我偏偏不让他如愿。@\¤看#-/书;?君[? ￡>无??错:?内-?容￡”拾离揉了揉瘪瘪的肚子，“有吃的吗？”云珠拍了拍衣兜。拾离欣然一笑，“走，去小桃林。”二人又来到老地方，桃花鲜艳，溪水潺潺，云珠今日拿来了好几种点心，与拾离分食。拾离挑了一块酥饼，耳旁传来铮铮琴声，转头看去，果然又看见簪梅仙长于树下抚琴，边上的人和昨日不同，但是秦艽仍在其中。琴声淙淙如流水，如高山明月之清雅，仙鹤腾云之闲逸。拾离伸长了脖子，听得前方盈盈笑声传来，说了一句：“果然！”“果然什么？”云珠不知这小殿下从其中看出了什么名堂。“琅之果然是强抢民男的卑鄙小人。”“何以见得？”拾离目光如炬，“秦艽根本就不喜欢琅之，琅之强囚秦艽在他身边。秦艽还要装作一副恩爱亲密的样子，在簪梅面前比在琅之面前开心。”云珠瞅着不远处的秦艽，嚼着五香南瓜子酥饼，“倒是没看出来。”“你没看话本里头，相爱的两个人眼中有丝，心中有线，根根丝丝都牵挂在对方身上，哪怕相隔万里都有重逢之日，近在眼前也如胶似漆。”云珠稍稍吃惊，拾离这番话他有印象，“这不是昨日话本里的内容吗？你居然听一遍就背下来了。”“本殿下是谁，区区小事岂能难得倒我。”拾离得意道，“两个人在一起时，琅之眼神温柔如水，而秦艽疏离冷淡，琅之强娶民男，还说不是卑鄙小人。”“这顶多称得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琅之哪里就是卑鄙小人了，”云珠咬了一口酥饼，拾离猛然一拍他肩膀，云珠差一点噎到。 拾离语气登时兴奋起来，像是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你瞧，琅之也来了。”云珠转头看去，琅之沿着小路走来，行至簪梅仙长跟前躬身行礼，云珠看见秦艽的脸色骤变，由晴转阴。“我没说错吧，眼下这个时候琅之应该在书海背书，来到此地必是为了一探究竟。”拾离啧啧了两声，“我猜测琅之也必定有感，但是他还在自欺欺人。”远处的琅之说了几句，又大步离开。“以前瞧他们二人形影不离，彼此恭敬，以为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云珠又咬了一口酥饼，忽而一想觉得有些不对劲，“人家小两口的事情，你怎么这么上心？”因为拾离乐意瞧见他后院起火。拾离挠了挠后脑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知道我，我知道你，就一定能赢。”“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拾离恍惚道：“好像是这句，云珠，你会乐器吗？”“不会。”“那本殿下交由你一个任务，你去和秦艽等人学琴。”“学琴？”“学箫也行，总之你和秦艽结伴，一起向簪梅学琴。”云珠微微皱眉，“你是让我加入他们一起研究音律？”“正是，让秦艽和簪梅日日同在一处。”“你要做什么？”拾离眼里闪过一抹坏意，自然是让琅之的后院起火，秦艽日日都和簪梅在一起，那琅之岂能坐得住？！“蓬莱弟子学琴修炼，理所应当。”“我不大喜欢练琴，”云珠躺在嫩草地上，手中拿着一卷竹简，不必问，竹简之中必是闲书。“我比较喜欢看闲书。”拾离抽掉了云珠手中的闲书，瞅了几眼，“这书是人间集市上买的，我给你弄一箩筐来都成。”云珠眼睛一亮，“当真。”拾离拍了拍云珠的肩膀，“你好好替我办事，别说一箩筐，一车都没问题。”云珠二话不说，收回闲书，“我这就去。”拾离潇洒负手回书海，特意去往明月阁，看见琅之并未在其中，想必是后院起火了，无暇顾及此处。他计划初步达成，干扰琅之，不让他背书，他自己乘胜追击。准备拔得头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料拾离刚写没几个字，云珠又回来了。“我回来了。”云珠找了一个地方，取下书架上的书籍作为掩护，躲在一处看闲书。“你怎么又回来了？”“簪梅去处理公事，得离开一段时日，秦艽和琅之回青冥别院了，剩下的几人，走的走，散的散，我便回来了。”“秦艽和琅之走的时候，神态怎么样？”“琅之高兴些许，秦艽不喜不悲。秦艽对琅之感情淡淡，可是琅之确实是真心喜欢秦艽，旁人之事，我不好定夺。”拾离捋着下巴，从中品味几分阴谋的味道，这秦艽刚和簪梅学琴，簪梅就有公事，拾离不得不猜测是琅之背后搞鬼。后院起不了火如何牵制琅之呢？“我不必去了吧？”.“暂时不用。”拾离另寻他计。“那书。”拾离拍着云珠的肩膀，“少不了你的。”“多谢殿下，”云珠忽然看见窗户边上有个身影，背着光，面庞阴森，定睛一看是锁阳。“锁阳？！”拾离斜睨了锁阳几眼，想起一些新仇旧恨，他光顾着欺负琅之，倒是将这家伙忘了。“本殿下没去找你，你倒是送上门来了。”锁阳目光阴鸷，身上跟笼罩了一层阴云似的，哪怕立在明媚的日光下，那股阴郁的气质也丝毫不变。他睨了一眼云珠，跟着转身而去了。“这个臭小子，”拾离摸起花盆里的一颗小石子，远掷而去。锁阳背后有眼睛似的，一闪躲开。那颗石头不偏不倚砸到了和锁阳擦肩而过的琅之头上。琅之捂着额头，望向石头来处，就看见了捂嘴坏笑的拾离。云珠：“你怎么打到琅之了。”“他本身就欠打。”拾离也没瞧见琅之走来，不偏不倚就打中了。琅之忍着怒意大步走开，锁阳回头看了一眼拾离，也大步离去。“锁阳方才好像看见我的闲书了。”云珠眉头微微蹙起，“我担心他会告密。”拾离满不在意，“看见了又如何，他再敢报复告密，我绝不会轻易地放过他。”“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还是赶紧背书吧。”云珠劝诫道。时光飞逝，又到酉时，云珠起身伸了伸懒腰，“我回去了。”“明日我想吃冰消圆子。”拾离惦记那冰冰凉凉的味道。云珠拍了拍胸膛，“交给我吧。”酉时初刻，书海空荡荡，拾离扭头看向明月阁，一脸坏笑，不知肚子里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他背着手，哼着曲，拾阶而上明月阁，一推门，此时暮色如熔金，照得明月阁金碧辉煌，琅之宽厚的背影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琅之，”拾离踱步上前，倚在琅之的书案旁，眼眸宛若漫天晚霞绚丽好看，殊不知全是坏水，“今日瞧见你也在桃林，簪梅仙长的琴声如何？和秦艽是不是特别相配？”拾离专戳琅之痛处，佯装左顾右看，似在寻人，“怎么不见秦艽与你一起背书。你们吵架了？”作者有话说：拾离：要不要尝尝春心酒。琅之：不喝。拾离：为什么？琅之：不需要那个东西也能yg起来，有你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