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郊外,兰若寺。·兰`兰+文*学? *无+错_内\容!
这名字曾属于一处香火鼎盛的古刹,如今,只剩下一个被野草和岁月淹没的代号。
断壁残垣间,腐烂木头与霉菌的潮气混杂。
在一尊塌了半边脸的佛像后,蜷缩着一个人影。
雷纯。
曾经名动京华,以智慧与美貌令无数权贵俊杰倾倒的六分半堂大小姐。
此刻,她身上那件名贵料子的衣衫,已看不出原色,沾满泥污秽物,破烂得遮不住身体。头发散乱如枯草,脸上是干涸的泪痕与灰尘,那双曾蕴含星辰与智慧的眸子,只剩下死寂的空洞。
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被随意丢弃在这片废墟,等待腐烂。
……
林玄凭空出现,仿佛一直都站在那片最浓郁的阴影里。
他一身月白长袍,纤尘不染,与周遭的破败肮脏形成刺眼的对比。
他的脚步很轻,未惊动角落里任何一只觅食的老鼠,却让那具行尸走肉般的躯体,猛地一颤。
雷纯缓缓抬头。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映出了林玄的身影。
没有惊恐,没有好奇,甚至没有求助。她看他,如同看一块石头,一根烂木。
林玄在她面前几步外站定,没有怜悯,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咸·鱼·看-书¨ .更^新^最,快`他用陈述事实的语调,平静开口。
“雷损死了,死在苏梦枕刀下。”
“但给他打开大门的,是你最信任的义兄,白愁飞。”
雷纯的身体,没有动。
林玄的声音在空旷的破庙中回荡,每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她血淋淋的伤疤。
“你苦心经营的一切,一夜崩塌。”
“你的仁慈,在白愁飞眼中,是天真的软弱。”
“你的智慧,成了他算计你、利用你的工具。”
“你为保全部下做出的退让,换来的,却是他当着所有人面,对你施加的毁灭和羞辱。”
林玄的语气毫无波澜,字字诛心。他将她被背叛、被践踏、被毁灭的每一个细节,撕开摊在她的面前,逼她去看,去回忆。
雷纯那空洞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点波动。
那不是悲伤,也不是痛苦,而是一种被触及灵魂深处的战栗。
林玄俯视着她,说出了最后的结论。
“你的善良和智慧,在绝对的背叛和暴力面前,一文不值。”
这句话,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进了雷纯死寂的识海!
一文不值!
这四个字,彻底击碎了她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幻想。,小¢说*宅` ¨无?错?内_容?
是啊……她曾以为,凭智慧可以周旋于各方势力。她曾以为,宽仁可以换来人心。
结果呢?
义父惨死,基业被夺,自己……沦为连野狗都不如的玩物!
“嗬……嗬……”
她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终于燃起火焰。
不是希望。
是纯粹、冰冷、足以焚尽一切的仇恨!
白愁飞得意的脸!
狄飞惊复杂的脸!
还有那些曾经恭维她,却在她受辱时冷漠围观的脸!
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股从地狱深处喷涌而出的滔天恨意!
就在此时。
一只手,修长,干净,骨节分明,伸到了她的面前。
林玄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抗拒的魔力。
“恨吗?”
“想复仇吗?”
“我可以给你力量。”
“我可以让你,亲手把白愁飞的头颅拧下来,用他的血,洗刷你的耻辱。”
“我可以让那个优柔寡断的狄飞惊,跪在你面前,为他的无能和旁观,忏悔一生!”
林玄的声音,是毒药,也是解药,精准地灌入雷纯的耳朵。
他停顿了一下,诱惑再度升级。
“我甚至可以让你,得到远超你义父的权势。”
“六分半堂算什么?”
“我要你,成为这座京城,不,是整个大明江湖,真正的暗夜女王!”
复仇的希望!权力的诱惑!
雷纯猛地抬头,那双燃烧着仇恨火焰的眼睛,死死盯着悬在她面前的这只手。
一个溺水的人,看到了唯一的浮木。
良久的死寂之后。
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沙哑的词。
“……代价?”
林玄笑了。
那笑容在昏暗的破庙中,是划破黑夜的启明星,是地狱之门开启时的邀约。
他的目光,扫过她残破的身体,更看透了她那颗破碎之后,只剩下仇恨的灵魂。
“代价,很简单。”
他一字一句,宣告着这场交易的唯一条款。
“从今往后,你的一切,都属于我。”
这是一个魔鬼的交易。
出卖灵魂,换取复仇的力量。
但对于此刻的雷纯,这更是废墟之中,唯一能让她重新站起来的东西。
她看着那只手,那只掌控她未来一切的手。
在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
她用尽了全身最后一分力气,缓缓抬起自己那只沾满污泥、颤抖不已的手。
然后,握住了它。
她选择了复仇。
也选择了,彻底的臣服。
当她冰冷污秽的手与林玄温暖有力的手交握,一份无形的契约,宣告成立。
林玄手腕用力,将她从冰冷的地面拉起。
她身子一软,栽倒在他怀里。
林玄没有躲,任由她靠着。他解下自己月白色的外袍,动作谈不上温柔,却也不粗暴,直接披在她褴褛的身上,遮住那些屈辱的痕迹,隔绝了外界的寒意。
“走吧。”他揽着她,转身向破庙外走去,“这里,埋葬了过去的雷纯。从今往后,你将新生。”
雷纯没有回答,只是将头深深埋在他的怀里,任由这个神魔般的男人,带着她,一步步地,走出这座埋葬了她所有光明与荣耀的坟墓。
庙外,月光如水。
她的身后,是地狱。
她的身前,是另一个,深不可测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