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栖云阁前院的青石板上凝着层薄霜。ˉ看~*书ee:君2? (;免>{费\$/阅×读t`
苏若苕裹着月白棉斗篷站在台阶上，看底下二十来个仆役挤成一团，有几个小丫头的发辫梢还挂着隔夜的露水。
"都靠拢些。"小月捧着铜手炉站在她身侧，脆生生喊了一嗓子。
人群这才窸窸窣窣挪近，有个粗使婆子揉着眼睛嘀咕："姑娘怎的起得比鸡还早？"
苏若苕听见了，嘴角悄悄往上一翘。
她等众人站定，突然举起手里的竹板——上头用墨笔写着"栖云阁巡值簿"六个大字，"今日起，这院子里的门门道道，都得在这簿子上留名。"
底下瞬间炸开小范围的私语。
管门的老周头摸着下巴："姑娘是嫌咱们手脚不利索？"扫院子的张婶扯了扯他袖子："没听前儿厨房说，二姑娘房里的翠儿偷溜去佛堂？"
"老周叔别急。"苏若苕往前走了半步，棉斗篷上的银线在晨光里闪了闪，"上月十五，赵妈妈送的参汤晚了半个时辰——原是门房没登记，她绕到侧门被狗撞了。"她歪头笑，"要是记了簿子，是不是能少些麻烦？"
老周头的脸腾地红了。
苏若苕乘胜追击，从小月手里接过一叠竹牌："每道门前放块牌，进出先画押，走时再勾销。"她晃了晃竹牌，"画得丑不要紧，歪歪扭扭才真实——总比有人说'我没进过'强。.看,书,屋· ~无!错!内^容′"
人群里传来几声低笑。
苏若苕余光瞥见最末尾的小丫头缩了缩脖子——那是昨日刚从二夫人院里调过来的春桃。
她没点破，只提高声音："明日起，我每日卯正查簿子。
漏记一次，罚扫三天茅房；记错三次......"她故意拖长音调，"就去给老夫人的鹦鹉铲屎。"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张婶拍着大腿乐，"那鹦鹉能把人啄秃噜皮！"
笑声里，苏若苕朝小月使了个眼色。
小丫头立刻捧出个红漆木匣，里头整整齐齐码着新刻的铜钥匙："这是各屋的新锁，旧钥匙今儿个全交上来。"
等仆役们领了竹牌散去，苏若苕搓了搓手，转头对蹲在廊下的老赵喊："赵叔，东厢房后墙的暗格，今日务必封死。"
老赵扛着锤子站起来，腰间的工具袋叮当作响："姑娘放心，昨儿夜里我拿尺子量过，那暗格巴掌大，塞块青砖再抹层泥，保准看不出痕迹。"他忽然压低声音，"不过......"
"不过什么？"苏若苕跟着他往院角走。
老赵指了指屋檐下的横梁："前日拆那木格时，发现梁上有细铁丝——像是用来挂什么的。"
苏若苕抬头看，梁上果然有两个锈迹斑斑的小铁环。
她眼睛一亮："赵叔，您找些铜铃铛来，用细丝线串了挂上去。_x￠i\a·o_s/h_u/o?g*u.a′i`.!n~e`t\
风一吹铃铛响，可要是有人爬梁......"她指尖在脖子前划了道，"那铃铛声能把全院都惊醒。"
"妙啊！"老赵一拍大腿，"小的这就去铁匠铺打铃铛，要那种脆生生的，比过年的小鞭儿还响！"
日头升到头顶时，顾砚之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他穿着玄色锦袍，手里提着个食盒，被守门的小丫头拦着登记——那丫头捏着竹牌的手首抖，把"顾砚之"写成了"顾见之"。
"苏姑娘好手段。"顾砚之晃着手里的竹牌走进来，"我在门口站了半柱香，连块糖都没混到。"
苏若苕正蹲在门槛边，往青石板缝里撒细沙。
听见声音抬头，发间的珍珠簪子晃了晃："顾世子这是来查岗的？"
"查岗倒不是。"顾砚之蹲下来，看她把细沙拍平整，"侯府的老管家说，您让老赵在窗棂上加的暗锁，得用特定的力道推——像极了我家库房的机关。"他突然伸手戳了戳她的后背，"不过我倒觉得，这细沙更妙。"
苏若苕被他戳得往前一栽，扶住门框才没摔着："顾世子何时学会偷师了？"
"偷师？"顾砚之笑着打开食盒，里头是冒着热气的蟹粉汤包，"我是来送午饭的——听说某人从卯时忙到现在，连早膳都没吃。"
苏若苕的肚子适时"咕噜"叫了一声。
她红着脸接过包子，咬了一口，汤汁溅在袖口："这细沙是防有人夜袭的。"她吸溜着嘴解释，"要是踩了沙，鞋底会沾沙粒，走两步就掉一路——比狗鼻子还灵。"
顾砚之抽出手帕替她擦嘴角："苏姑娘这是要把栖云阁变成铁桶？"
"铁桶太吵。"苏若苕舔了舔嘴唇，"我要它静如止水——表面上什么都没动，底下的暗桩比棋盘还密。"
午后的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等顾砚之离开时，檐角的铜铃己经挂好了，风一吹叮铃作响，倒像是在唱小调。
日头偏西时，变故来了。
小月端着茶盏从西厢房出来，突然皱起眉头："姑娘，西窗的铃铛响得不对——风是从东边来的。"
苏若苕放下手里的账册，跟着她绕到屋后。
只见春桃正踮着脚，把脸贴在窗缝上，指尖还抠着窗棂的暗锁。
檐下的铜铃被她的动作带得乱响，活像敲破锣。
"春桃妹妹看什么呢？"苏若苕背着手走过去，声音甜得发腻。
春桃吓得一哆嗦，转身时撞翻了脚边的花盆："我......我看窗台上有没有虫！"
"虫？"苏若苕弯腰捡起她脚边的碎瓷片，"这虫倒会挑地方——专挑西窗的暗锁缝里钻？"她抬头时，眼尾微微上挑，哪还有半分憨傻模样，"二夫人院里缺人？
明儿我让周妈妈送你回去。"
春桃的脸瞬间煞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姑娘饶命！
是......是兰妈妈说，让我看看您房里有没有......"
"有没有什么？"苏若苕蹲下来，替她理了理被扯乱的鬓发，"是有没有庶女不该有的东西？"她笑了笑，"成，你去回二夫人——这栖云阁的东西，比她想得还多。"
夜里，栖云阁的灯火熄得比往常早。
苏若苕摸黑走到妆台侧边，用指甲在第三块砖缝里抠了抠。"咔嗒"一声，墙里露出个半人高的密室。
烛火亮起时，她一眼就看见石桌上多了张泛黄的图纸。
展开来，上头用朱笔标着"定北侯府·秘道图"，右下角还盖着枚模糊的私印——像是母亲的字迹。
"原来如此......"她指尖轻轻抚过图上的红点，"难怪母亲总说'侯府的门槛比苏府深'。"她忽然想起顾砚之怀里的玉牌，又想起前几日老夫人说"顾家那孩子，眼里只有你"，心里突然有些发紧。
窗外的桂树被夜风吹得沙沙响。
苏若苕把图纸小心卷好，塞进最里层的檀木匣，又压了块母亲留下的银锁片。
月光透过窗纸，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她伸手摸了摸石墙，突然想起明日要做的事——得让老赵在密室里再加道假墙。
不过此刻，她只是吹灭烛火，任那匣子里的图纸在黑暗中沉睡。
毕竟，有些秘密，总得等天亮了，才好慢慢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