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着桃花香钻进马车帘缝时，苏若苕正捏着帕子掩唇打了个哈欠。+看′书￠君* ¨最.新¨章?节*更\新`快.
车外陈嬷嬷的马车轱辘声吱呀作响，她隔着青纱帘望去，能看见那老嬷嬷扶着车沿的手——指节泛白，像是攥着什么紧要东西。
"姑娘，陈嬷嬷的马车慢了。"阿青掀帘探进头来，鬓角的绢花被风掀得歪向一边，"可要等等？"
苏若苕把帕子往腰间一掖，发间的玉兰花颤巍巍晃了晃："等什么呀，咱们先去庵里备茶。"她眨眨眼，指尖在车窗上敲了两下，"记得把我昨儿让小厨房做的桂花糖藕带上，陈嬷嬷最念叨这口甜。"
阿青立刻得了窍，挤眉弄眼应下。
苏若苕望着车外渐入眼帘的观音庵红墙，指尖悄悄攥紧了袖中锦盒——里面躺着那截断簪，是从陈嬷嬷房里梁上暗格里掏出来的，断口处还沾着点暗红，像极了血渍。
"嬷嬷来啦！"刚跨进庵门，苏若苕就踮脚挥起帕子。
陈嬷嬷正扶着小丫鬟的手下车，见她笑盈盈迎上来，嘴角勉强扯出个褶子："二姑娘倒是比老身还急。"
"可不么，我昨儿夜里翻《群芳谱》，说庵里的春桃开得正好。"苏若苕挽住陈嬷嬷胳膊，状似无意往偏殿方向瞥了眼，"对了，我听守庵的张婶说，常有位陈大娘来礼佛？
说是热心人，总帮着打扫香案......"
陈嬷嬷的胳膊突然绷首了。/我?的-书/城` /追-最+新-章,节￠
苏若苕能感觉到她袖口下的肌肉骤然收紧，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老嬷嬷干笑两声，指尖下意识摸向鬓边银簪："老身每日在老夫人跟前当差，哪有闲心记这些外客？"
"许是我记错了。"苏若苕歪头眨眨眼，顺手把桂花糖藕塞进陈嬷嬷手里，"嬷嬷尝尝这个，小厨房新熬的，糖放得足——您从前在老夫人房里当差时，不就爱这口？"
陈嬷嬷捏着食盒的手一抖，糖藕盒子"咔嗒"响了声。
她抬头正撞见苏若苕圆溜溜的眼睛，像是浸了晨露的葡萄，半点机锋都瞧不见，倒先软了半分："二姑娘倒比从前......会疼人了。"
"那是跟着老夫人学的！"苏若苕立刻挽住她胳膊往偏殿走，"走呀走呀，我让人在桃树下摆了茶案，等会子还能看陈大娘礼佛呢——哎嬷嬷，您怎么出汗了？"
陈嬷嬷的额头确实沁着细汗，被风一吹凉飕飕的。
她慌忙用帕子擦了擦，脚步却愈发快起来："老身...老身昨日受了风，有些虚。"
苏若苕望着她发颤的后颈，嘴角悄悄勾了勾。
她早让阿青在陈嬷嬷的马车里撒了半袋薄荷叶，这会子药性该发作了——从前在庵里管账时，她可没少看香客用这招装病躲债，如今倒成了套话的好由头。
午后的阳光把偏殿照得暖融融的。¨5′0′2_t¨x^t\.,c\o·m/
苏若苕支着下巴看陈大娘跪在前厅蒲团上，青布裙角扫过香案，袖口沾了些香灰。
她冲躲在廊下的小翠使了个眼色，那小丫鬟立刻猫着腰溜进香积厨，不多时捧着个新香炉出来——炉里的香灰掺了碾碎的桃花瓣，在阳光下泛着淡粉。
"阿弥陀佛。"陈大娘合掌起身时，苏若苕正蹲在桃树下捡花瓣。
她抬眼正撞进陈大娘的目光，慌忙把花瓣往怀里一揣："大娘好！
我...我捡花瓣做胭脂呢。"
陈大娘的眼神顿了顿，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很快又弯成和善的笑："姑娘手巧，这桃花瓣晒了泡油，擦脸最是好的。"她低头理了理袖口，却没注意到青布上沾了片淡粉的香灰印子，形状像朵半开的莲。
等陈大娘的身影消失在山门外，小翠立刻从供桌下摸出个油纸包。
苏若苕展开一看，里面是陈大娘跪过的蒲团上扫下的残灰——淡粉的痕迹里，隐约能看出半枚莲花纹路，和壁画上被香火熏黑的那处拓印分毫不差。
"姑娘，您昨儿说的'特殊印记'，就是这桃花灰？"小翠扒着她肩膀看，眼睛亮得像两颗葡萄，"可这能查什么呀？"
"查谁在偷拓壁画。"苏若苕把油纸包收进袖中，望着偏殿后墙那幅褪色的《千手观音》，"这壁画是我娘当年捐钱重绘的，每片莲瓣的纹路都是她亲手画的样。
有人想拓走，定是因为上面藏着什么。"
月上柳梢时，顾砚之的玄色披风扫过佛堂门槛。
他手里拎着食盒，里面是苏若苕念叨了半月的糖蒸酥酪，却见她正趴在书案上，面前摊着母亲遗留的绣帕和拓下来的莲花印。
"苕苕？"他放轻脚步凑过去，就见绣帕上的并蒂莲绣工细腻，而拓片上的莲花，竟有三片花瓣的弧度与绣帕完全重合。
"砚之哥哥你看！"苏若苕猛地抬头，发辫散了半缕垂在胸前，"我娘的绣帕是当年出阁时绣的，可这莲花纹路......"她指尖发颤，"像不像在标记什么位置？"
顾砚之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指腹碰到她冰凉的手背："你是说，当年有人想偷壁画里的秘密，你娘发现了，所以......"
"所以她把秘密绣进了帕子。"苏若苕抓起绣帕按在心口，"我娘走的那晚，怀里就揣着这个。
她肯定是想告诉我，有人要害她。"
顾砚之的手突然收紧，指节泛白。
他扯过披风裹住她肩膀，声音低得像叹息："明儿我派暗卫盯着陈大娘，她要是再出门......"
"不用了。"苏若苕突然笑了，眼睛里闪着水光，"她今晚会来找我。"
第二日晌午，陈嬷嬷扶着苏若苕的胳膊往陈大娘借住的耳房走。
春桃落了满地，像铺了层粉云。
苏若苕望着紧闭的房门，故意跺脚："大娘昨儿还说要教我腌糖蒜，怎么就病了？"
推门的瞬间，风卷着桃瓣扑进来。
屋里的床铺整整齐齐，桌上的茶盏还温着，却没半个人影。
苏若苕的目光扫过妆台，铜镜背面的小字在阳光下一闪——"柳如烟，不负君诺"。
"这是......"陈嬷嬷凑过来，突然倒抽一口凉气。
她盯着铜镜里苏若苕的脸，又摸了摸自己鬓边的断簪，喉结动了动："二姑娘的眉眼，像极了前夫人......"
苏若苕捏着铜镜的手微微发颤。
镜中倒影里，她的眉眼与记忆中母亲的画像重叠，连嘴角那颗小痣都生在同一个位置。
她指尖抚过镜背的字，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奶娘的红木匣——上面的锁，正是莲花形状。
"她走了，但留下了线索。"苏若苕转头对顾砚之道，声音轻得像怕惊醒谁，"我娘当年托付的人，是她。"
顾砚之望着她发亮的眼睛，伸手把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接下来想怎么做？"
"去我娘的佛堂旧居。"苏若苕握紧铜镜，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她脸上镀了层银边，"有些东西，该见见光了。"
深夜，苏若苕站在自己院里的老槐树下。
风过处，几片桃花落在她脚边。
她望着母亲旧居的方向，那里的窗纸在月光下泛着淡青，像极了小时候母亲哄她睡觉时，烛火映着窗棂的影子。
"娘，"她对着风轻声说，"明儿，我就去翻您留下的旧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