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重修)
上元这日,各家各户门灯高悬,焚香放炮,好不热闹。+8`6*z?h_o′n¨g·.-c!o*m,顾冉便是在清晨的鞭炮声里睁眼的。胸口处压着重物,她一看,果真又是沈宁。客室里只有一张床,自被收留那日起,两人便一直同榻而眠。最初,沈宁很规矩,偶尔夜半惊醒,钻进顾冉的怀里。而近几日,顾冉每每醒来,都发现沈宁趴在自己身上,环着自己的脖颈,箍得她险些不能呼吸。顾冉推着身上人的肩:“阿宁,躺好。”沈宁动了动,似是被唤醒一般,擡起头。他看到顾冉睡眼惺忪,不甚清醒的凤眸里,蒙着水雾,可见慵懒。微微松开的衣领下,是如新月般的脖颈。因为擡手抵着他的肩,若隐若现的锁骨,勾勒出一点弧度。不知名的情绪推动着沈宁,拉开顾冉的衣领,低头咬上她的肩。顾冉本就还未清醒,肩上虽痛,却分不清现实与梦。推着沈宁的手,最终落在他的背上,复又沉沉睡去。待至再次醒来,洗漱过后,顾冉鬼使神差地拉开衣领一瞧,果见肩上留着浅淡的痕迹。她擡指在沈宁的额上轻轻一弹:“阿宁学会咬人了。”沈宁看着衣领下的罪证,蜷缩起手指,微微垂眸。他不知要如何回话,因他的确想那么做,没有任何理由。(`[看(_书¤屋§小{说?网%- )′免|)&费`÷阅#?读ˉ}如果一定要说一个,那就是“他想”。“今日是上元节,我先放过你。你咬我之事,留到下次一起算。”顾冉又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沈宁有些开心:“还有下次吗?”顾冉问:“你还想这么做?”沈宁直言不讳:“想。”顾冉未再回话,捏了捏他的脸颊,站起身来。沈宁顺势握住她的手。这似乎成了两人的固有动作,只要顾冉站着,就一定会与他双手交握。***院中,暖晴与丰年欲将花灯挂上枝头。听到动静,见是顾冉与沈宁,暖晴忙对二人道:“快来帮忙!”顾冉走近一瞧,是只小巧可爱的兔子花灯。“这是师父扎的花灯,我们每人都有。”说着,丰年递给沈宁一只。沈宁甚为喜爱,几乎当作珍宝。因为他的母亲,也曾扎过同样的兔子花灯。天色渐暗,暖晴与丰年带着沈宁在院中明灯。盏盏花灯,被烛火染成橘黄,在暗蓝的夜色幕布下,透着点点柔光。柳旬走至顾冉身侧,递给她一盏灯:“你倒是安静。”顾冉接在手中,没有动,只看着灯火下的沈宁。少年的脸上嵌着一层暖光,柔和了藏于眉宇间的冷洌。.d~i\n·g^d?i_a*n/k′a.n.s¨h!u~.~c+o*m¨顾冉道:“旁观也是一种乐趣。”柳旬道:“我以为你最爱热闹。”顾冉回道:“有谁不爱热闹?”柳旬笑着反驳:“可你现在只想做一个看客。你不喜欢,把花灯还给我吧。”被人拆穿心思,顾冉有些窘迫:“我去把这灯点上。”她快步走向沈宁,对他摇了摇花灯。沈宁听话地走近,在顾冉面前将灯点亮。灯火照亮二人的脸。沈宁的双眸,也随之闪烁起微光。“我们可以去赏灯了。早去早回,明日还要去画坊。”柳旬在一旁催促道。 ***长街上,繁灯似锦,灿烂斑驳。顾冉与沈宁随行于师徒三人后方,始终保持着几步距离。不说话时,如同陌生人一般。自方才,顾冉便察觉有人跟踪。她加快脚步,带着沈宁自柳旬身边掠过:“有人,不必等。”何处人多,顾冉便往何处去。不多时,两人随人/流/挤到灯廊。长廊之下挂着各式花灯,斑驳的灯影,落在顾冉与沈宁的身上。“姑娘也来猜个灯谜吧,一个铜板一次。”有人拦下顾冉。顾冉身无分文,摇头表示不愿。这人便拿着一只兔子花灯,转向沈宁:“想不想要?如果你身边的姐姐将灯谜猜对了,这只花灯便是你的了。”沈宁有些心动,但也知顾冉无意参与灯谜游戏,不免心生失落。却不想,身侧人道:“是怎样的谜语?”“我这花灯上就挂着呢,姑娘瞧瞧。”那人将花灯重新拿回顾冉面前。顾冉取下被银线栓着的字条,在沈宁面前展开。相思种生南国这几个字,沈宁认得,顾冉教过他。沈宁道:“这是在说你。”顾冉点头:“阿宁说得不错,这是在说我。”“既然姑娘有了答案……”那人自腰间抽出短刃,“便留到香月坊,说给八爷听吧!”藏匿于暗处之人,也随之现身。顾冉一脚踹飞挥刃而来的男子,拉着沈宁挤出人群,迅速离开灯廊。沈宁紧紧握着顾冉的手,被人撞疼肩膀,也不敢呼痛。他太害怕抓不住顾冉,而与她走散,就像抓不住梦里的红蝶。沈宁乱了步伐,险些摔倒。顾冉对他的慌乱不安,有所感应,一把揽过他的肩,带他纵身跃出人海。“我不会扔下你,别怕。”恰好龙灯飞舞而过,一抹红影跃身而上,衣袂飘飘,携光而来,复又消失于繁灯之中。“那人是红豆吗?”暖晴揉揉眼睛,“她是不是从龙灯上飞过去了?”“我也看到了!”丰年望着红影消失的方向,“一定是红豆!”顾冉越跑,人烟越稀少。八字胡穷追不舍,竟还未将人跟丢。“阿宁,我现在教你如何与人过招。”顾冉骤然停下,“若不能赢,我们便一起被抓。”此处暗淡无光,冷清无人。沈宁紧张地点了点头。“你还挺会藏啊!半个月都不见人影!”八字胡终于追来,“当初就应该在柴房里把你给收拾了!”“你们缘何要带走我身后之人?”顾冉将沈宁护于身后。“若非香月坊的花姐看上这小子了,我也不愿与你耗在这儿!”八字胡打量起顾冉,“至于你嘛,原本是想送给花姐讨个开心。现下觉得,倒也不必了。干脆让你来伺候伺候大家,也挺不错!”八字胡说完,他那些随行而来的手下,哄笑而起。笑声尤为刺耳难听,沈宁旋即从顾冉身后钻出,挡在她身前,仿佛雪原上的狼崽,对敌人露出尖牙。“这臭小子看人的眼神,总让老子不快!”八字胡退后一步,啐了一口,“把这女人给我抓住了,让她给八爷我解解气!”看着冲过来的人,顾冉将手搭于沈宁的肩上,轻声道:“阿宁,别怕,像你平日书写一样,这些人,即是纸张,你的一招一式,便是落于纸上的一笔一划。”“挥毫要笔力劲挺,字字灵动潇洒。”沈宁忽然想起拓本上,那些天然放纵、气势犀利的字迹,正如此刻顾冉的招式,锋芒尽现,锐不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