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九
“38.8度。”
姜一循拿起体温计，十分确切地说：“你发烧了。”
姚贝贝埋在被窝的小脸失望地撅了撅嘴，坐在床边的奶奶帮掖了掖被脚叹气：“难怪今晚一桌子的年夜饭也没见你吃几口，你自己说说，有谁会挑在大除夕时生病？”
“这下好了，明天这一桌子剩菜只能倒垃圾桶了。”
“奶奶～我现在可是生病了，你就只惦记着冰箱里的剩菜吗？”姚贝贝委屈巴巴，沙哑的声音和语气都带了点撒娇的味儿，“姜一循，你帮我说句话呀。”
姜一循连忙转头和奶奶保证：“青菜放冰箱5—6小时会产生亚硝酸盐不适合隔夜，剩下的我来吃！”
奶奶突然觉得自己坐在这有点多馀，拍拍大腿起身，“行~有人吃就行。”
说完打了个哈欠，“我年纪大了，每晚9点必须上床休息。一循，小贝就拜托你照顾了。”
“好。”姜一循认真点头。
姚贝贝：奶奶，你是懂气氛的。
小小的房间里只剩下姜一循和姚贝贝两人。海滨城市风大，老房子并没有安装暖气空调，只在床尾放了一个电暖灯，因为室内外温差，紧闭的玻璃窗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朦朦胧胧映出暖黄的光。
姜一循翻转书桌前的凳子，面对着床边坐下，指骨分明修长的手覆在姚贝贝的额头上，一手贴在自己的额前探温，“待会先吃退烧药，如果温度还是降不下来还是得去医院。”
姚贝贝谈“医”色变，踢了被子猛地坐起来秀自己手臂上的肌肉：“我这么强壮，区区病毒两三下就被我消灭光了！”
“不用去医院。”
后面那句声音明显虚了许多。她从小到大身体强壮很少生病，这不，去医院检查一次就是癌症起步。
从此对医院都有心理阴影了。
姜一循看着她无奈叹气，掖着被子让她先躺下，“乖乖的别乱动，我出去给你拿药。”
“哦。”姚贝贝朝他乖巧地眨眨眼，心想偶尔发次烧就当作是福利了。
姜一循起身去客厅的抽屉里找退烧药，这几年因为他们关系的更加亲近，他对这边的大小事情都明晰在心，家中常备药也都是他定时更换的。
刚去厨房接了杯热水出来，就看见姚贝贝披了件棉袄趔趔趄趄地扶着墙从房间走出来，姜一循连忙过去拦她，“不是要你乖乖躺着吗？你这是要去哪？”
姚贝贝感觉头重脚轻，地面有点摇晃，裹紧自己的小棉袄，声音喑哑却语气坚定：“我差点忘了，和李悠悠张佐约好了一起去海边看跨年烟火晚会！”
“滨县一年就烧一次钱，我不能错过！”
“可是你现在发烧38度8，再去吹海风肯定会更加严重的。”
“你不懂，到2019年国家就全面禁燃了，烟花晚会看一次少一次！”姚贝贝还想再秀一下她的肌肉，结果头一晕直接晕在姜一循怀里。
“你现在站都站不稳了，怎么去？”姜一循把她扶回床上，把手中的退烧药和水递到她面前，连哄带骗和她商量，“跨年烟花晚会要到零点，现在九点一刻，你先把药吃了，然后睡一觉。如果在零点之前退烧，我们就去，这样可以吗？”
姚贝贝盯着姜一循手心递来的退烧药，心中权衡了一下点头：“那你零点之前一定要叫醒我！”
说完立刻把药片用水吞了，脱了棉袄迅速钻进被窝里平和地闭上眼睛。
姜一循忍俊不禁摇摇头，笑着默默弯下腰给她盖好被子。
掖好杯子刚转头坐下，拿出手机准备给张佐发消息说明情况，一旁平躺在床上的姚贝贝眼睛忽然睁得像铜铃，双眼空洞转头绝望地望着他，“姜一循，我睡不着。”
按道理，人在发烧的时候身体会特别疲惫，可往往大脑异常活跃，加上身体发热，呼吸不畅反而更加难以入睡。
而且人生病的时候特别需要关怀，姚贝贝嘟囔着撒娇：“姜一循，不如你给我讲故事吧~”
“太安静了，我睡不着。”
姜一循微怔，虽然这想法不太好，但在她生病的时候依赖自己竟然让他感觉有点开心。
“好，你想听什么故事？”
姚贝贝想了想，可她感觉现在脑子昏昏沈沈什么都想不出来，就说了个“随便”。
这个“随便”让姜一循犯难了，思考片刻说：“那我给你讲《小兔子和小狐狸》故事。”
姚贝贝有点诧异:“我还以为你会给我讲秦始皇之类的历史故事呢。”
“嘘。”
姜一循伸手轻轻捂着她的眼睛，温声细语地命令：“闭眼。”
难得听他讲一次故事，怕他反悔，姚贝贝揪紧小棉被乖乖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伴随姜一循温软的手掌拿开，电暖气淡淡的暖光透过眼皮，片刻，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温柔的音色，如沐春风般，像透进窗户清晨的太阳，连耳朵都暖融融的。
“从前有只小兔子，因为它身体发育比较缓慢，所以经常遭到同类的欺负。一年冬天，大雪覆盖了整片森林，草地被埋在厚厚的积雪之下，森林里的小动物们想要活着渡过这食物匮乏的寒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兔子是群居动物，所以它们会合力从雪地里刨出草地，然后再一块吃掉。
可是那只身材瘦小的小兔子遭到同伴们的嫌弃，觉得它在群里起不到什么作用，没有兔子愿意和它一起。
受到排挤的小兔子为了活下去只能自己刨，它刨呀刨，用尽全身的力气刨，可它刨一寸，夜里雪就会下一寸，它绝望地看着白茫茫的森林，越渐消瘦，心想它一定无法度过这个冬天了。
就在这时，雪地里出现了一只狐狸，它身肢矫健，有着艳丽的赤色毛发，在白雪中它就像天上耀眼的太阳。
同伴门都害怕小狐狸，吓得落荒而逃。
可小兔子太饿了，它跑不动了，只能静静躺在地上等狐狸将它吃掉。
小狐狸发现了躺在雪地里的小兔子，可它凑近一看，这只小兔子骨瘦嶙峋的，根本不够它塞牙缝。于是打算把它养胖一点再吃。
小狐狸用它的利爪三两下就刨出埋在雪地下的青草，然后让小兔子吃。
一天丶两天丶三天。
一周丶两周丶三周。
终于，小兔子在小狐狸的喂养下越来越胖，也因为它每天跟着小狐狸它的同伴也不再敢欺负它了。
终于挨到了冬天最难熬的一天，小狐狸觉得差不多是时候开动了，可小兔子却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小狐狸。
但它们是天敌呀，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
小兔子看着龇牙咧嘴的小狐狸说：“请你把我吃掉吧，我心甘情愿地被你吃掉。如果没有你，我根本活不过冬天。”
小狐狸看着小兔子满眼的真诚，它思考了一会，说——”
“呼噜噜——”
轻微的打鼾声传来，姜一循看向埋在被窝里那张熟睡的脸，欣然地笑了笑：“姚贝贝，假如你是那只小狐狸，你会对小兔子说什么呢？”
月色温柔，窗外隐约传来远处热烈的炮竹声。
姜一循起身望向窗外，深蓝色的天空被烟花五彩的光照亮，鼎沸的欢呼声随着绽开的花火层层跌宕。
他回头看向床上的姚贝贝，轻声道：“姚贝贝，新年快乐。”
最后，嚷着要去看跨年烟火晚会的人一觉到天亮，根本叫不醒。
姚贝贝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微微发凉，想必是退烧药起效了。头不晕了，就是感觉身体还有点无力。
她转头看到姜一循伏在书桌上睡着了，晨光透过玻璃窗投在他熟睡的脸上，恬静安稳。
姚贝贝轻手轻脚地起身，刚想拿张被子给他披上，纤长的睫毛便颤动了一下，睁开眼时恰好对上视线。
“你醒啦？”姚贝贝问，“你不会是在这里陪了我一晚吧？”
姜一循揉揉眼，眼底下有一道淡淡的疲倦，还未及回答问题，先伸手过来试探她额头的温度，出了汗手感略略发凉，“应该是退烧了。”
说着拿出体温计，将水银甩至37度以下递过来，“先测一下温度。”
“哦……”姚贝贝把体温计夹到腋下，姜一循看时间计时。
两人对床而坐，在天刚亮的安静的清晨，房间里只听到闹钟秒针细微的嘀嗒声。
量完体温确定退烧，姜一循起身打开窗户通会风，凉丝丝的风吹进来，撩动窗帘，还有姜一循细软的头发。
“昨晚不是让你零点之前叫我起床吗？”姚贝贝一脸惋惜，“错过了2013新年烟火晚会。”
姜一循似乎早有预料她会这么说，忽然拉上窗帘，风呼呼地把窗帘吹起，又连忙去关窗。
这窗帘的遮光性一般，似乎不太满意，有点僵硬地朝一脸茫然的姚贝贝勾勾手：“姚贝贝，你……靠近一点。”
姚贝贝：“？？？”
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还是按照指令倾身靠了过去。
姜一循忽然搂过床上棉被往两人头上一披，这忽如其来的举动把姚贝贝搞得有点紧张，“这……这么大胆的吗？房间的门还没关呢~”
黑暗中，明显能感受到姜一循温热的鼻息，姚贝贝心跳不由自主加快，可能是做贼心虚，在她本能地想退出去的时候，桌面忽然亮起一道光，是平板电脑的光。
姜一循将一块立体的倒三角透明树脂块放置在平板电脑的中央，转头对她略显神秘笑笑：“安静，烟花晚会要开始了。”
语落，姜一循点下平板电脑的播放键，屏幕上绚烂变换的烟花投眏在倒三角树脂块里缓缓升起然后炸开，栩栩如生，就好像是真实立体的一样！
“哇~~~”姚贝贝一声惊呼，“这个是什么神奇的原理，也太好看了！”
姜一循解释说：“这是一个简单的全息投影技术，今年就先用这个将就一次，明年我再和你一起去看真正的烟花。”
刚才起床时就看到桌面有手工刻度板和滴胶，原来是熬夜做了这个全息投影小道具。
姚贝贝觉得心里暖暖的，“谢谢你，姜一循，我很喜欢。”
真诚最触动人心，姜一循脸颊微红，也不知道是因为闷在棉被里捂的，还是紧张，但看到她开心他也觉得开心。
“除了烟花还能不能投点别的？嗯……比如相片之类的。”
“可以，只要把相片在电脑做成这种三维视频，原理一样的。”
“真的吗？你教我做一个。”
“好，我待会教你。”
奶奶站在房间门口，看着挂着的棉被下面露出两双欢快的小腿，里面还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默默地替他们关上了房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