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一生宏愿一渡船
妖仙见状，身形如鬼魅般一闪，轻松避开这凌厉一击。
随即法杖一挥，青蛇瞬间膨胀数倍，带着一股腥风，张牙舞爪地向小北扑来。
小北毫不畏惧，持剑而立，在青蛇近身之际，猛地挥剑斩下，剑气与蛇身碰撞，迸发出闪亮的火花，毒汁四溅，大殿的地面当即被腐蚀出一个个坑洞。
小北趁着妖仙召回青蛇的间隙，脚尖点地，如燕子般轻盈，穿梭在大殿的立柱间，剑随身动，一道道剑气纵横交错，织成一张剑网，试图困住妖仙。
妖仙却不慌不忙，口中念念有词，法杖在身前快速旋转，形成一道黑绿色的护盾，剑气撞在护盾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消散于无形。
一人一妖，你来我往，一时间大殿里剑气与毒汁无所不在，梁柱摇晃，大殿似乎下一秒就要坍塌。
就在这时，闻人青纪伺机而动。
他就像一个伏于暗夜的刺客，长久的忍耐，是为了一击而中。
他紧握长剑，敛尽声息，悄悄站在角落的暗影里，冷眼看着大殿里发生的一切。
终于，他瞅准时机，如闪电般疾冲而出，脚下步伐灵动，瞬间欺近妖仙身侧，手中长剑寒光一闪，带着符篆的剑锋悄无声息地刺入妖仙后背心口。
妖仙吃痛，愤怒地咆哮一声，转身回击。
小北立即将雄浑的灵力汇聚于剑身，一剑斩下。
刹那间，剑光大盛，光芒中似有千军万马，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奔腾，斩出。
妖仙躲避不及，被剑气击中，身形踉跄。
小北与闻人青纪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小北接住闻人青纪抛过来的一个玉罐，拈了个诀，玉罐瞬间变大。
闻人青纪则手腕一抖，长剑归鞘，快速从怀中掏出一张镇妖符，用力向前一抛，镇妖符在空中大放光彩，化作一条金色的锁链。
小北用力一挥，剑气将受伤的妖仙逼向玉罐。
妖仙见势不妙，想要逃脱，却被从天而降的金色锁链紧紧束缚。那锁链一扯，把妖仙拉进了玉罐。
小北再拈一诀，玉罐变得只有西瓜大小。他立即扯出锁链，盖上玉罐，贴上金光闪闪的镇妖符。
封印完成，妖仙的尖叫声还在神殿回荡。
闻人青纪揭开金棺，小北把慕霁辰抱出来，比划着：没事了。
有了新鲜空气，慕霁辰深吸几口，牵动伤口，咳了几声。
闻人青纪则若有所思地瞧着小北，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慕霁辰缓过气来，问道：“现在，能去看壁画了吗？”
“看不了，”闻人青纪冷冷地看了看四周，“刚才，被蛇毒毁了。”
“哦，”慕霁辰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可惜。”
“我可以说给你听。”闻人青纪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先回屋吧，夜里外面凉。”
“也好。”
三个人回到木屋，闻人青纪生了个火坛，熬了点粥，小北给慕霁辰喂着吃了几口，闻人青纪则一边灌着酒，一边说起了医仙的传说。
其实也没有什么新意，慕霁辰听了没几句，再也支撑不住，歪在小北的怀里昏睡过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小北就收拾好了要走，根本听不进闻人青纪的劝说。
“你身上毒还没去干净，昨晚又耗费了大量的灵力，从这里到那地方，只能步行，天气恶劣，你还要背着个人，不是三五天就能走到的！”
小北急匆匆地比划了几下，把还在昏睡的慕霁辰捞起来。
听说慕霁辰续命的药没了，最多就两三日可活，闻人青纪只好不再劝，翻出一件大毛氅子递给小北，“给他裹上吧！我陪你去。”
他们走出神殿，向北而行。
不眠不休走了两日，他们十分低调地穿过废墟丶荒地，来到一片辽阔的冰原。
冰雪覆盖的大地显得更加孤寂而荒凉，没有任何生气，只有漫天的雪花在空中飘舞，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们的目的地是冰原的最北端。
“虚幽渡。”闻人青纪的声音在寒风中回荡，“据说是通往仙界的门户。”
他擡头望向浓雾弥漫的冰原，一边走着，一边说着，“从这里到虚幽渡，大概还要走大半日。但是，你先别高兴，因为那个渡口没有渡船，面对的是无边无际的冰洋，根本不知道雪雾间的冰洋是什么状况。”
“有一种说法，渡船只有天选之人到来时才会现身。也只有天选之人，才能够穿越这片冰洋，抵达彼岸。”
已至生命尽头的慕霁辰，难得清醒。他靠在小北的肩头，眼里尽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听了闻人青纪的话，心里暗嘲：什么天选之人，无外乎哄人的把戏罢了。
闻人青纪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又说：“我也不信什么天择天命，但是我闻人氏负责守护这个渡口，已经守了不知道几代人了，这么多年了，只有一个人等到了渡船。”
慕霁辰眼神一亮，好奇地问道：“那人是谁？”
闻人青纪的脚步没有停歇，语气依旧平静：“那个人嘛……这个不能说。”
慕霁辰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天机不可泄漏。”
慕霁辰不甘心，“那他飞升成仙了？”
“不，”这次，闻人青纪没有隐瞒，“他又坐着渡船回来了。”
“啊？”慕霁辰搞不懂了，“不是说，天选之人吗？仙人不当，要当凡人？”
闻人青纪没有回答，只是擡起头，望向那片厚重的雪雾，“那些事情，已经没有意义了。”他的声音像冰原一样冷，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把所有的秘密都封存在心底，永不揭开。
慕霁辰只好暗自琢磨，打发最后的一段时光。
终于，他们来到冰源的尽头，一排木板嵌在冰层里，象征性地提醒来者：这里是一个渡口。
果然，没有片帆只桨，只有枯燥的海浪声，呼啸的北风，还有漫天的飞雪。
小北背着慕霁辰远眺雪雾弥漫的冰洋，一动不动地站在风雪里，他好像有某种执着的信仰——渡船一定会出现。
然而，渡船迟迟没有出现，慕霁辰的心跳越来越缓，眼皮越来越沈。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最后一次，距离黄泉又近了一步。
终究是一场空啊！
慕霁辰的喉头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他想在最后道声谢，再告个别。
突然，小北想起了什么，转身朝闻人青纪比划了几下。
闻人青纪的眼睛猛地一亮，突然意识到某个重要的细节。他冲着慕霁辰大声问道：“你醒醒！快告诉我，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要去寻找医仙？为了什么要治好自己身上的伤？”
慕霁辰已是弥留之际，听到仿若天外飞仙的呼唤，忽而有了一缕意识。
是啊！究竟是为了什么？
原本，他以为自己会烂在苦役营，有人给了他一点点希望，遥不可及，却又充满诱惑。
如果，生命可以重来一次……
慕霁辰想起了幼年时的豪言壮语，不知天高地厚，却是真情实感。
“济苍生，安黎元……”
慕霁辰含糊不清地嘟哝着，却让小北红了眼眶。
奇迹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
在雪雾的深处，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破旧的木筏。它的木板褪色发裂，显然经历了无数年月风霜的洗礼。
木筏的边缘放着一根竹竿，几根零碎的绳索松散地搭在上面。它静静地漂浮在冰冷的海面上，像是已经等了很久了。
小北迅速背起慕霁辰登上了木筏，闻人青纪在震惊之馀，帮了一把，将木筏用力推离岸边。
冰冷的海风扑面而来，小北将慕霁辰小心地安置在木筏中央，紧接着用密银长索将他牢牢固定。
木筏随波浪摇晃，小北手握竹竿，奋力划向未知的彼岸。
在浓浓的雪雾中，完全无法辨明方向，耳边只闻竹竿与浮冰的碰撞声。
小北只顾奋力撑竿，双眼紧紧盯着前方。
突然，冰洋生起了风暴，随风卷起的冰雪如利刃划破空气。木筏剧烈地晃动，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海底升起，冰山从海面崩裂，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直接冲向木筏。
木筏如同漂浮的枯叶，在海浪的拍击中摇摇欲坠。
“咔嚓！”
一块巨大的冰块撞过来，震得木筏都快要散架了。
木筏猛然失去方向，毫无章法地胡乱转动，让小北几乎摔倒。
他死死地握住竹竿，拼尽全力保持木筏的平衡。
暴风雪越来越猛烈。
冰洋中的狂风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魔，带着怒意席卷而来。
祸不单行，海中的凶兽在暗流中游动，这是它们的猎杀时刻。
木筏在风暴与凶兽的夹击下，像一片孤苦飘零的叶子，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恶海的控制。
小北咬破手指，鲜血顺着竹竿流入海中。血气在冰洋弥漫开来，海面上的一切都因这股气息而变得愈加张狂。
凶兽们嗅到了血腥的味道，纷纷浮出水面，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牙齿，毫不掩饰它们的杀意。
但就在凶兽们冲过来时，它们似乎被什么东西惊吓到了，在距离木筏不足十丈的地方徘徊，犹豫，却不敢再靠近哪怕是一尺。
这时，天空中一声轰鸣，紧接着，霹雳声在空中炸响，巨大的冰雹如天降神罚，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砸向冰洋。
小北俯下身子，将慕霁辰紧紧护在身下，任凭冰雹砸在自己的背上。
在承受冰雹击打的同时，小北还没忘记撑起竹竿，木筏在巨涛间颠簸起伏，向着幻想中的目的地前行。
冰雹打在木筏上，发出让人不安的声响，木板已经出现了裂纹。
小北依然坚持着，用尽所有的力气，艰难地划动着木筏。
不知道过了多久，几经波折，风暴终于平息了。
海面上的冰块越来越少，直到消失，天光渐明，雪雾变成了薄薄的白雾。
小北擡起头，白雾中，隐约出现了一座青山，笼罩在神秘的光辉中，仿佛是从未被人踏足的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