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经停了，却更冷得出奇。砍柴的小男孩儿听见开门声，抬起头来，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唐芯瞅。
他穿着一件削薄的灰色棉袄，因为脏有的地方已经有些发亮，个头不大，看着七八岁的年纪，带着露指头的线手套抓着一把斧子，脸冻得红彤彤的，用袖口抹了把鼻涕，朝唐芯呲牙一乐。
唐芯走过去，把自己的棉手套递给他。
“戴这个。”
“不用不用。”小孩儿连连摆手，小手冻得跟小红萝卜似的，免不了还有干裂的红口子。
“砍柴用不了你那个，太厚的不露指头的抓不住斧子。”
他笑得憨厚，说得也很轻松。唐芯却觉得心里不得劲儿，明明该是如珠如宝捧着宠着的年纪，却已经在尝着生活的苦难，甚至他都不知道这是苦难。
“那你拿着，不干活时候戴。”
唐芯把手套塞进小孩儿怀里，小男孩儿嘿嘿笑得更灿烂。
“你叫什么名字？”
唐芯蹲在他旁边儿，一边问一边帮他砍好的柴火码在一起。
“平安。”
小男孩儿用力抡起斧子，砸在柴火上，震得小脸抖了又抖。
“这名字起的真好，你爸爸妈妈一定很爱你呐。”
平安，最平凡珍贵的愿望，是大人对孩子最深沉的爱吧，即使生活不易，可是爱是一样的，这样爱着自己孩子的人怎么会舍得大冷的天让个半大的孩子在外面砍柴？
“嗯！我妹妹叫喜乐！奶奶说都是爸爸起的！”
平安笑得灿烂，把斧子立在墩子边上，站直了喘了口粗气。
“爸爸妈妈都不在家吗？”
唐芯笑着揉了揉平安的小脑袋。
“他们死了。下大雨，拉着粮食出去卖，被滚下来的石头砸着了，我想去看，我奶不让。”
平安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消失，乌溜溜的眼睛还不懂得透出悲伤，很平静的说。
唐芯的笑僵在脸上，她的手机械的摸着平安的头。抱歉两个字她没说出口，对孩子来说太单薄。
“你不会要哭吧？我可不会哄，喜乐就爱哭！你们女生怎么都这么爱哭啊。”
平安扬起小脑袋，看着唐芯两只眼睛慌忙摇手。
“我十岁了，已经是大小子了，我能挑家了，家里地里的活我都能干的。”
“真厉害！”
唐芯吸溜一下鼻子，笑着用力拍拍平安的小脑袋夸赞。十岁，却单薄的好像只有七八岁，却已经像山岳一样坚强了。可是唐芯并不觉得欣慰，一辈子在懂事，在这山村里挣扎，他的未来好像已经被确定了。
唐芯猫腰团了个雪球，用力砸在平安的脸上，看着满脸雪呸呸吐着的孩子咯咯的笑。
“你砸我！看我的！”
平安迅速团了个雪球砸向唐芯，唐芯闪身跑开，平安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追着唐芯砸，一边砸一边嘎嘎的乐。
“喜乐，喜乐，快来！”
唐芯哪里是在村里野惯了的平安的对手啊，看到门边上笑着嘴唇嗤嗤乐，不敢上前的小丫头，大喘着气儿招手求救。
喜乐飞快的窜出来，一个雪球砸进了平安的脖领子，转身冲进了唐芯的怀里。
“喜乐！你个叛徒！”
平安呲牙咧嘴的抖搂着，张牙舞爪的朝着她俩扑了过来。
唐芯和喜乐惊叫一声，拉着手逃跑，晓雅也加入了混战，几个人把院子里的雪霍霍得一片狼藉。
秦禹琛靠在门边上看了半天了，扬起的雪晶莹的落下，把唐芯罩在里面，她笑得闪闪发光。
“这个死小子，没轻没重的。”
村长进来正看见平安一个雪球砸在唐芯的头上，村长的脸都绿了，这可是明星！请来的啥大使！这要是补贴被这一砸给砸没了，村里的这些老老小小可吃啥！
“挺有意思。”
秦禹琛拉住了欲要上前喝止的村长。
有意思？有啥意思？女明星被砸有意思？城里的大老板可真有意思，村长在墙边上磕了磕旱烟袋，吧嗒吧嗒抽了两口。
“村里还有多少人？”
秦禹琛眼睛追逐的几人，漫不经心的问
“一百二十一户人家，三百八十三人，大多是老人和孩子喽。”
村长看着被跌进雪里的平安嘿嘿乐了。
“这个娃命苦，有日子没见他乐嘞。”
“上学怎么办？”
秦禹琛弯腰抓了把雪，冰凉晶莹的，飞快的在掌心化成了水溜走了，有那么好玩儿？
“上学啊。”
村长用力抽了口旱烟，叹口气站起来。
“这附近两三个村子，想上学都得去镇上，吃咋整？住咋整？哪家有那个钱能供？再加上冬天良儿，大雪一封，这学呀，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瞎闹，慢慢也就没那个心气儿喽。”
一个雪球砸在秦禹琛的裤腿上，炸开留下点雪花，快速沁入到布里。
“对不起！”
平安愣了下，赶紧大声道歉，他扔偏了，可也知道这个是来村里的大人物，不能得罪。
“去去去！这个小兔崽子。”
村长意思意思的骂了句，唐芯已经拽着不知所措的平安跑走了。
“没事。”
秦禹琛对陪着笑的村长说了声。正看见跑走的唐芯回头朝他做了个鬼脸，秦禹琛浅笑了下，不仅仅是孩子们放飞了，她也放飞了。
“村里这么多人，路得修。孩子们得上学，集合几个村选个距离合适的地方把学校建起来，读书才有出路。”
“啊？”
村长听了有点傻眼，这是自己能定的事儿？这得多少钱？上哪儿倒腾这些钱？
秦禹琛转头看着怔愣的村长，村长得五十多了，满脸褶子，有些浑浊的眼对上秦禹琛深不见底的眸子，慢慢才反应过来，这是真财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