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赶不走人，把客厅空调温度调高，丢下一句“门在那边，什么时候尸体回温了什么时候滚”，俞景川把卧室门一甩，吓得正在睡觉的max擡头四处张望。
顾怀川跟地上的狗默默对视一会儿。
max看着他越靠越近，发了声低鸣警告，最后在摸头的动作里消了声，主动把头往掌心里凑。
顾怀川抱着狗，看着卧室门缝透出来的光。
瘦了很多，刚才看着他给水降温，每弯一次脖子，擡一下手，背上的骨头都能很明显地耸起宽大的针织毛衣。
顾怀川垂着眼睫。
八年真的过得好吗？有没有好好生活？身边有没有新认识的朋友？开不开心？
所有的疑问在这短暂的一问一答一动一静似乎已经慢慢有了答案。
俞景川忙完手里的工作，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了凌晨两点。
这个时间点，外面没有动静，是睡着了还是走了？
一开始回到卧室，注意力分散在外面，他能听见顾怀川跟狗在说话，又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在屋里走动，偶尔停住，像是在看什么东西，然后继续发出细微的声响，直到停在卧室门外。
没有反锁，他如果要进来，轻而易举。
可等了半天，俞景川挺直的背都快僵硬，敲敲键盘的手都快冒烟，那边又有了动静，声音变远了。
有些失落地转回视线，看着满屏的乱七八糟汉字，顿了几秒，又原样删除。
有病。
俞景川转着画笔琢磨。
我的袜子没乱扔吧？好像茶几上面有几瓶剩馀的酒，烟灰缸里还留有几杆烟头，但自己没抽，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不乖，又在乱抽烟？
对了，我的药呢？
俞景川小心翼翼地打开卧室门，客厅没什么光，他侧头看了眼max的卧室，关着，狗已经睡了。
他弯着腰弓着背，扒在墙边慢慢伸头。
过了一刻，俞景川似乎是察觉到一件事。
我他妈有病吧？这是我家。
有了思想的觉悟，俞景川站直，定眼看过去。人没走，坐在沙发，手机屏幕的光把他的五官映照得更清冷。
其实顾怀川也没怎么变，还是那副欠钱的死人脸。
只是肩膀比之前更宽厚，他把衬袖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匀称的小手手臂，先前像职场精英的头发松散在额前。
不得不承认，顾怀川身上多了很多成年人的优质独属魅力。
视线再扫回手腕，忽地顿住。
那块手表是……自己送的那块？
刚才他站在跟前……
等等，这狗东西是不是又长高了？
思绪不由自主地想起罗颖南之前远远看着顾怀川，摸着下巴一脸沈思：我日，学霸是吃了哪家化肥长这么高？
恍惚的，俞景川某根记忆的弦跟着微不可察地拨动一下。
“俞景川。”
下意识的，俞景川跟着应了一声，然后就木了。
顾怀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了手机，一双黑沈沈的眼睛望着自己，然后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俞景川本来不打算过去，后来觉得凭什么？这自己家，他顾怀川算个屁，就两腿一迈，跟个大爷一样双手抱着翘起二郎腿，静止一会儿，又摇了摇脚。
他视线瞄了眼茶几下面的抽屉。
他应该没动里面的东西吧？
“你……”
某人往左挪动屁股。
顾怀川停了会儿，看着他，声音淡淡的：“这些年还好吗？”
“挺……很好。”
顾怀川没有继续问下去，转而问道：“怎么在吃药？”
“……”
俞景川瞪眼想骂人，谁他妈允许你私自翻我的东西？临到嘴边，对上视线，瞬间熄火。
哑言片刻，揉着鼻子转回头，轻描淡写：“我又不常吃。”
大小药都有，其中一共五瓶药，三瓶助眠药，两瓶胃药，助眠药空了一瓶半，胃药也空了一瓶。
俞景川吃药的频率很高。
没有了对话，俞景川开始想赶人了，准备以最凶的样子面对他，刚把头扭回去，视线没聚焦，眼神忽地怔松。
这么多年过去，顾怀川还是喜欢把每根手指由浅及深，按在头皮时揉了揉，全身都跟着发麻。
俞景川心里想了一万遍把这只手剁了，半天没有动静。
“俞景川。”
“干什么？你要是再不把你的手……”
“我想你。”
“……”
俞景川神情茫然了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拍开他手，别开头道：“顾怀川，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每个人都有了新生活，包括罗颖南他们，包括你，你们做了什么干了什么，我都没必要去一一了解……”
“离开二中后，我去了江城念书，一直到高考毕业。”
“大学也在江城，江大，读的金融。我性格不好相处，平时除了学业还有其他的事要做，所以在大学期间除了几个室友，没有认识别的朋友。”
“进入大学之后开始阶段性地准备创业，毕业之后靠积攒的奖学金和部分成功的项目资金开始正式创业，起初不太好做，后来慢慢有了起色，也认识了一位生意上的夥伴，他叫沈言泽。”
“公司在江城，等到规模足够稳定，去年搬址到了明海，也就是十一月中旬。”
客厅只剩地照灯微弱地闪着。
顾怀川的每句话都很低沈，分明听不出什么情绪，可让听着的人不由自主地去想到看到那个时候的他在干什么。
俞景川知道江城，但从没去过，只知道那里算是个山城，气候一直很稳定，不像明海临海，夏季绵长冬季严寒。
顾怀川说他在大学没什么朋友，按照他的性格，毕业之后，大概也跟那些室友没了来往。
那么高中呢？
他那一年转校，去到江城，那一年怎么度过的？交朋友了吗？有喜欢的或者喜欢他的吗？他是接受还是拒绝了，拒绝的话还是那套标准的拒绝公式吗？成绩还是年级第一吗？
一堆问题浮现在脑海，在嘴边碾磨几近欲出。
顾怀川：“你呢？这几年怎么过的？”
俞景川：“随便过的。”
“做了工作室？”
俞景川看他，他怎么知道？视线瞟到搁置在鞋柜上的玻璃窗，那里立着一块营业执照。
因为上面不允许有特殊符号，所以％就只能翻成百分百，只是对接外面工作的时候都是用的符号。
他应该没看出来里面的意思……吧？
顾怀川把人看得有些局促，俞景川才想说什么，他道：“我等会有事要去趟公司，你什么时间睡觉？”
“……我熬夜习惯了。”觉得这话有些挽留人的意思，又撑着脸，“你要走赶紧走。”
顾怀川：“我刚刚去看了厨房，冰箱里全是泡面。”顿了顿，“不要吃多了，这个没营养。”
忙起来的时候只想敷衍一下就行，谁想一天三顿吃泡面？
俞景川闷声道：“我喜欢，你管得着吗？”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顾怀川站起身，俞景川看着他独一件的衣服，忍了忍，一脚踢小腿：“等着。”
短款的衣服不遮腿，手指抹了一圈，取下长款的黑色羽绒服。
他冷着脸把衣服扔人身上：“穿上。”
顾怀川拢住衣服。
因为自己喜欢穿宽松的，大小版型刚合适，就是在顾怀川身上显得稍微短了那么一丢，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问题不大。
看他抿着嘴要笑不笑，俞景川凶巴巴的：“谁让你长这么高？”
“我的你可以穿。”
“……”
“拉链没拉，我可能不太好弯腰，帮我？”
“怎么事情这么多？”俞景川嘴里念叨麻烦，上前两步给人扣上拉链，然后使劲唰地一下给拉到最上边。
动作突然就僵住，俞景川视线凝到他的下巴，往上，薄得冷淡的嘴唇，可他知道，顾怀川亲人的时候很凶，又咬又嘬还吸。
妈的我在想什么？俞景川退后一步，几步路走到门口，把门开了一半，示意那个人可以走了。
顾怀川挪动脚，走到跟前没走了。
“你不是要回公司吗？走吧。”
“是要回。”顾怀川滚动一下喉咙，“能抱抱吗？”
俞景川瞪视，以一种“你到底走不走”的恶霸眼神盯着人，下一秒，人影靠过来，不费吹灰之力地把人拢入怀里。
“……”
炸毛的猫瞬即就顺了毛，眼神还很呆。
这就是一个很简单的拥抱。
可两人都很默契地谁也没推开，只是沈默地感受着很长时间没有但只能从彼此身上寻找回来的温度。
也不知道抱了多久，俞景川本来要推的手绕到身后拍了两下：“松开，不然我揍死你。”
“家里密码多少？”
“……”
顾怀川看他：“或者你也可以给我录个指纹？”
“……你是不是有病？这是我家。”
俞景川气得两边腮帮子鼓鼓的，顾怀川很轻地笑了下，把气捏走，手也没从脸上移开，沿着脸颊往中间，直到摸到粉粉的嘴唇。
就那么扫了一下，没什么大动作，俞景川明显感觉到心脏那里漏掉一拍，甚至于身体也跟着习惯性地往前凑了两步。
俞景川面孔忽然呆滞，回头急匆匆说不早了我回去……
门被一只手反关上，胳膊遭拉扯，什么东西扶住后脖颈，顾怀川偏头吻了下来，把人抵在门背，一点空间都不留。
大脑失去控制，木头一样站在那里，目光呆楞地看着对方晃得眼睛疼的眼尾痣。
而后像是回神，推攘几下，顾怀川把乱动的手摁在墙上，吻声比开始更粗重。
反抗逐渐变得顺受，也许是察觉到了放松，顾怀川手指挤开缝隙，直到十指紧扣，脖颈后的手也慢慢移动到脑后，头皮被扯了下，不算重，有些麻麻的。
他修长的手指扯住头发，让不断低头的人只能仰头接吻。
太久没接吻了，俞景川快站不住脚了。
顾怀川扶着他，吻开始变得温柔。他略一掀开眼睛，就看见俞景川眼角的泪开始止不住地流。
擦了擦眼泪，却依旧唇舌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