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俞景川路上撞了好几个过路人，匆匆道歉不顾异样的眼光，像个无头苍蝇乱窜。
他听见了，高朗喜欢顾怀川。
高朗竟然喜欢顾怀川？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之前从来没发现？或许只是自己没往这方面猜。
体育课递上来的饮料，后排问试题的眼神......
这种眼神不止有羡慕，还有，爱慕。
俞景川，你怎么那么傻？
高朗喜欢他啊，他喜欢的人也是你喜欢的，你竟然把门大开着让人家进，现在好了，让别人捷足先登，现在两人都该抱在一起了吧？
俞景川跑得力气散尽，泄气般地靠墙蹲下，烦躁地揉搓几遍脸。
有病，谁让你来这里了？
手机不断震动，是顾怀川的电话，本来想挂断的，那边立刻传来声。
“你在哪儿？”
俞景川放在耳边，看着四通八达的苍蝇小巷，心里酸涩，话里冷冰冰的：“顾怀川。”
“我不要跟你做同桌了。”
那边突然没了声，紧接着又是急促的呼吸，像是在奔跑。
“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
俞景川摸着鞋子上的污渍，一遍一遍擦着，说的话也变得越来越闷：“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什么？”
“高朗说的那样，我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家里给的，没有这些，我就是个一无所有的谁也看不起的俞景川。”
俞景川忍着哽咽：“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你说我只要成绩提升上来，他们就能看见我，所以我染回头发，我好好学习，我不去打架，你们说的我有在听.......我这样还不够乖吗？”
那边只剩匆忙的喘气声。
俞景川垂下头：“顾怀川，人活着怎么这么难？”
这次那边有了更为强烈的反应：“俞景川，你告诉我你究竟在哪儿？！”
“我妈走的时候，我哭了整夜才明白我已经没妈了......”
“俞志强不管我，他的世界只有‘生意’，好像我只是个外来者。”
“我小时候生了一场病，发烧了一整天，回到家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我自己找药，自己吃药，自己上床，自己睡觉，然后告诉自己，没关系，到了明天就好了。”
“所以我想只要我做些违反校规的事，既希望他能在收到学校的电话来看我，又害怕他来，呵，你说，人怎么就这么纠结？”
他苦笑一声：“后来他确实来了，我以为他是为我撑腰的，可他还是为了脸面，选择了让我承受。可我也是人，我也会委屈，我也会想不明白很多事，可这些事，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顾怀川。”
“我在，俞景川，我一直在，以后这些你不明白的事，我会带你一起解决，好不好？”
“我讨厌你。”
给了我心脏活跃的知觉，却也让我不得不为之难过。
挂了电话，俞景川把头埋在膝盖，削瘦的肩膀在单薄的衣服下微微抖动。
没有人会喜欢坏孩子。
没有人会喜欢俞景川。
整个身子悬浮在海里，头脑四肢沈重，亲眼看着天空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视线也越来越迷茫。
要不直接烂在海底，反正没人关心......
“找到你了。”
脑袋嗡了声，费劲地从胳膊擡起头。
顾怀川呼吸急促，他双手撑在墙面，眼睛往下睨着泪眼惺忪的人。
至此，他不安紧张的心脏才彻底稳定。
他跑了至尊量贩ktv附近的所有街道，连杂乱肮脏的垃圾场也进去看，最终在十一条街八条小巷的第九条小巷找到人。
顾怀川蹲下身，防止他逃跑，把人圈在手臂之中，看着他。
俞景川抿着嘴，眼底的红还没散，现在不知怎么的，又再度酸涩起来。
“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你。”
“你刚刚没听见吗？我讨厌你，我不想见你。”
“可我想见你。”
“为什么？”
顾怀川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坚定，说：“我喜欢你。”
“......什，什么？”
“俞景川，我喜欢你。”他字字清晰，字字肃然，“不是同班同学的喜欢，也不是男生之间的友谊喜欢。”
“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俞景川，是心悦的喜欢。”
“听明白了吗？”
“心悦的......”俞景川迟缓，“你不是有暗恋的女生吗？”
顾怀川悄无声息地叹口气，无奈道：“那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我从始至终喜欢的都是你，暗恋的也是你。”
脑袋像是丢进个哑炮，炸的俞景川半天没反应，满脑子都是“我从始至终喜欢的都是你，暗恋的也是你”“我对你是心悦的喜欢”。
顾怀川，喜欢我？
顾怀川，喜欢我......
他喜欢我。
俞景川一下子哭了。
他流着泪，泣不成声，甩开他擦的手，就一直哭。
顾怀川抱住他，一点点抱紧，恨不得揉进怀里藏在身体里，同样哑着声问：“俞景川，你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还是只有哭声。
顾怀川摸着他的头，仍由对方锤着自己，直到他筋疲力尽，双手落在身侧。
“顾怀川。”
“嗯。”
顾怀川捧着他哭的脏兮兮的脸，用指腹轻轻擦着。
“我不好。”
“......”
“真的，我一点都......”
顾怀川把未说完的话低头吻住，而后松开，低声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俞景川没明白过来，呆呆地重覆：“我说我脾气不太好......”
顾怀川又亲了上来。他的吻浅浅的，亲得人大脑失去所有的反抗，只能被迫地擡起下巴，张着嘴去让他深入下去。
俞景川感觉自己还在海里，不过变成了一只海绵，全身软绵无力，顾怀川灌输着氧气，让自己不至于憋气窒息，双手抵在他的胸口。
顾怀川一手扣着他的后脑勺，另外只手护着腰，慢慢松开拉着银光的唇，擡手轻柔擦掉，看着急速喘息的人，声音在小巷落地清晰：“俞景川，给我个名分吧。”
俞景川眼睛还红着，但里面都是潮热的湿润。
他久久看着他，开口，真诚：“顾怀川，可以请你跟我在一起吗？”
顾怀川低头亲在他眼睛，哑着声：“小孩儿，又哭了。”
“你......”
“男朋友，我们可以站起来了吗？我腿好像有些麻了。”
顾怀川站起来的时候，身子往前倒了一下，俞景川连忙抓住胳膊，把人往自己身上靠。
“你不舒服你早点说啊，腿还好吗？膝盖是不是青了，我看看？”
耳边一声轻笑，顾怀川道：“没有不舒服，挺沈浸的。”
“......”
腿上确实青了大半，俞景川差点掀了地板，好好的一个地板而已，怎么就雕些花里胡哨的图案。
顾怀川忍着笑，板正他一脸正义的脸：“俞景川，你好可爱。”
俞景川眼神乱瞟，嘟囔：“我是帅。”
“可爱。”
“帅。”
“可爱。”
“啧，顾怀川你想挨打是不是？”
顾怀川亲了一口，揉揉头发“乖，不生气”，人瞬即就消声了，随后涨红着脸把人扶到长椅。
俞景川就像是还没回神。
自己和顾怀川在一起了？这种事之前只发生在梦里，所以现在究竟是一场梦还是......
一瓶拧了瓶盖的水递过来，俞景川下意识接过，刚才那一番，现在嘴里确实有些口干，要到嘴边，又停住，皱眉看着眼前的饮料。
“这是......高朗给你买的那一瓶？”
顾怀川点头。
下一秒，水带着气原样还回来。
顾怀川看他，俞景川抱着手臂，头都快扬到天际去，阴阳怪气道：“人家给你的水，我喝是什么理？你喝吧，我不配。”
“不渴？”
“渴。”俞景川诚实，身子也跟着往旁边挪动，岔开距离，“但我没这个福分。”
“俞景川，你是不是吃醋了？”
“......没有。”
“那为什么不喝水？”
旁边没声，顾怀川挪动一下，把人挨着：“刚才看你跑了，心里着急解释，所以水没来得及还回去，嗯？别不说话。周一我买了还回去？”
“你还要买了还回去？”俞景川皱眉，“你是耳朵聋了没听见他给你的表白是不是？这个时候还凑前，是还想给人机会吗？”
顾怀川抿着嘴，看他生气的样子没忍住捏了捏嘟起来的脸：“俞景川，你再不喝，我就亲自喂你了。”
水被抢走，咕噜着喝了大半，他停下来，然后继续仰头，把最后剩下的水全喝了个底，然后把瓶子狠狠扔进垃圾桶，回头把人瞪着，霸道。
“不准还。”
顾怀川眼底波澜，点头轻抿：“好。”
过了一会儿，俞景川咳了咳，问他：“你渴不渴？”
“有点，但没事，等会重新买一瓶就好了。”
俞景川左右看看，确定没什么人，就走到跟前，弯腰笨拙地亲在上面，然后舔了舔。
“好，好了，现在就不会那么渴了，我，我带你去买水，买比刚才更好喝的水，那水没味道，不好喝。”
看着脸红乱言的人，顾怀川注视了一会儿：“过来。”
“干嘛？”
“给我再解一会儿渴。”
“.......”
灯光包裹着黑夜，黑夜就不再是黑夜。
一切静悄悄，一切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