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要室其实并不特别忙。无非是收收电文,传递秘密公文,阅后存档、或者即时销毁。有时候,还参与情报分析,协助制订潜伏和作战计划。平常没事的时候,就陪着站长下下棋,喝喝茶,销销赃。在外人眼中,汪枫嫣然成了站长身边的红人!
有机会,汪枫还经常请同事到家里餐馆聚餐,做人也大方,同事只要张嘴,没有办不到的事情。慢慢的,汪枫的人缘越来越好,声望也水涨船高。接触的人多了,信息来源也丰富了。有时候,得到有价值的情报,经过分析对组织、对抗联都非常有价值。但是,苦于自已处于深度潜伏期,上级没有联络,情报送给谁呀?这也是汪枫感到苦恼的地方。
不过,也有意外的收获。比方说,在帮站长销赃的过程中,搭上了佳木斯最大的帮派崔麻子这条线。崔麻子,脸上并没有麻子,只因为此人生性豪赌,推牌九的时候经常将麻点往脸上戳,时间长了,麻点都印在脸上了,久不褪去,被人戏称“崔麻子”。不过此人有一个优点,就是做人做事有底线,从不残害无辜百姓,言出必诺,为人仗义。这也是汪枫与此人保持联系的原因之一。说不定,什么时候能够用得上。
组织上其实也为汪枫考虑的挺周全,为了保护他的安全,除了伯父以外,只有他的上线知道他的存在。而且,联络的方式也别具一格。通常的方式是,佳木斯长安大街街口的寻物启事告示牌,如果张贴了“山西老鸹窝寻亲的启事,下面还有第几条街、几巷、几弄等等”,当然地点肯定是不存在的,那是联络的密码暗号。应急的方式是,他家里醉仙酒楼的一楼大堂,有一块写着当天菜品的黑板,如果黑板上有粉笔画的羽毛朝上,那就是寻求联络,第二天安全信箱交换信息;如果是羽毛朝下,那就是非常时刻,马上联络。当然,见面的地点是提前选定的安全接头地点。组织约定,没有特殊情况,汪枫不允许发联络信号,除非遇到安全暴露等紧急情况。
汪枫每天经过长安街的时候,都会瞅一眼告示牌。然后,回家的时候,也会观察一下饭馆门口的小黑板。长时间的潜伏,让他有点无所事事的感觉,整天围着一群道不同的人,觉得有一丝丝压抑。尤其是收集到有价值的情报的时候,汪枫当真有一种抓耳挠腮、不吐不快的冲动,但理智告诉他,必须冷静、等待,也许,将来会起到更大的作用。
日军加大了在东北的军事力量,除了宪兵队,还有日满驻军,伪满洲国军警等等,由于敌我力量悬殊,弹药匮乏,再加上叛徒告密,东北抗日队伍的生存空间被急剧压缩。为躲避日伪军警宪特对革命队伍的围追堵截,保存抗日有生力量,在中共吉林特委的指导下,抗联队伍化整为零,分布撤退。赵尚志带警卫人员6人从萝北过界赴苏;第六军军长戴鸿滨率500名骑兵袭击萝北县城后越界入苏;杨靖宇率第一军直属部队从桓仁进入辑安老岭山区,猛烈袭击辑安老岭铁路隧道工程。
在一次与日伪军警的应酬当中,汪枫听到一名日本少尉喝醉后对旁边的陪酒女说道:过几天要过江,有大行动,下次要过段时间才能来喝酒了。
回去以后,通过查看地图分析,汪枫发现以佳木斯为中心,往东南西北方向查看,只有松花江下游地区有中共地下活动,情报显示为“东北抗日救国会”在此地区有重大集会。如果日军集结大批兵力,以日伪军警宪特的庞大力量实行大逮捕,那样的话,东北好不容易积累的抗日组织力量即将毁于一旦。
情况危急,汪枫也顾不上纪律约束了。果断地在寻人启事公示牌和饭馆的黑板上写下了平急两用联络信号,焦急的等待组织的回复。
第二天早上,没有回复。中午,没有回复。汪枫心里着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强作镇定按捺住躁动,下班后赶紧回家看看。寻人启事公示牌没有反应。到了家门口,他欣喜的发现他画的羽毛朝上的图案,已经被悄悄改成了羽毛朝下。稍作停留,简单扒拉了几口饭,赶紧离家出来往城东走去。
第一次接头,心里既兴奋、又有些担心。按照训练规程,绕了几个大圈之后,确定没有人跟踪,汪枫来到城东谭记裁缝铺,铺子里门口挂着一盏煤油灯,这是安全的信号。眼看左右没人,汪枫快速的一闪掀帘而入。只见一位六十多岁、头发花白、带着老花镜的老裁缝,正在案板上用粉片沿着木尺在即将裁剪的布料上划着线,看样子像是个坎肩。听到来人,老裁缝头也不抬,轻轻瞟了汪枫一眼,就继续伏案认真划线,问了一句:先生,您是来做衣服、还是来取衣服?天晚了,马上就要打烊了,如果是做衣服,就请明天再来吧。
汪枫按捺住内心的紧张和激动,又往外观察了一下,才清了清嗓子说:老人家,我既不是取衣服,也不是做衣服。是山西老家托人带个话儿,说:天凉了,需要添衣服,赶明年春天再来订做三套。您看行吗?
汪枫说完,就看到老裁缝拿着粉片划线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然后停了下来,往门外看了看,说:哦,老家来人了,来来来,到后面喝杯茶再走。
汪枫跟着老裁缝掀开围帘来到里屋,老裁缝直起腰来,伸出右手,郑重而又压低声音说:你好,为什么突然联络?出了什么紧急状况?
汪枫赶紧握住老同志的手,那是一张充满老茧但温暖而有力,如果不是特意留意,那食指和中指的老茧,显示出对方是一位久经沙场的战士。时间紧迫,汪枫来不及多解释,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就将他分析的情报交到老同志的手心里。
听完汪枫的分析,老裁缝表情凝重,深深望了汪枫一眼,说:你快回去吧。等候通知。我代表其他同志们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