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希望如果他努力了他就能胜任。看不见的确会带来影响,现在很多学校使用多媒体教学,但丹尼无法使用电脑。有视觉障碍的人能借助辅助设备操作电脑,但他完全看不见,也几乎从未看见过。
然而无论如何他都准备去试试,在没有尝试之前他不轻易下结论——如果他不尝试就轻易下结论,他就不可能不使用导盲杖走路,不可能将篮球投进框里……
他知道像他这样完全看不见的盲人,如果想要适应这个世界,就只有不断地尝试。这就像是普通人在黑夜中走路,只有多尝试才知道水洼在哪里。
丹尼扔了两粒爆米花进嘴里,摸到裤子口袋的手机,开始给杰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
“hi,夥计。”丹尼说,“你在忙什么。”
“没忙什么。”杰在电话那头笑着。
“如果你路过社区中心,替我看看有什么招聘信息。”
“我正在篮球场,我如果去你家,稍微绕一点就能路过社区中心。我下午来找你?你准备重新找工作?”
“我下午都在家。我准备重新找工作,最好是一份长期的活。”丹尼回答,“我刚刚理出了一堆纸,没有你在我可能又打算把我的出身证明扔掉。”
“既然你这么想扔你就赶紧把它扔了,danny boy。”杰在那边哈哈大笑,“我中午买点热狗来你家和你一起吃饭怎么样。”
“求之不得,”丹尼说,“我还有一个小时就肚子饿了。”
“别提前预报你的肚子饿。”杰说,“一个小时之内我就过来。”
“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
丹尼挂了电话,继续躺在床上吃他的爆米花。
他有好朋友,有亲人,还有奥利弗和瑞兹,他们都会给他提供帮助,但他的道路必须自己往下走。
他躺在那儿,想起他刚意识到他和其他的孩子有所不同时的事。当时他差不多六岁,却无法像其他孩子一样踢足球(他尝试过,差点骨折)。他坐在草地旁,听其他孩子们在场上跑来跑去的声音。
整个下午,他一直坐在那儿,也一直把棒球手套戴在手上。棒球手套会提醒他:他不会做这件事,但是他会做另外一件事。他会投出棒球,会根据口令击球。
再后来,他当然也没能参加童子军,不过他在附近的小森林里迷过六个小时的路,他坚持认为这和童子军有同样的效果。(事件的最后,饿坏了的他得到了一整只烤鸡,而把他骗进林子的劳瑞一口也没吃到——典型的大团圆结局。)
丹尼闭上眼睛,把爆米花放在床头。他闻到手背上奥利弗沐浴液的味道。
那味道让他咧开嘴笑起来——很显然,看不见并不妨碍他去喜欢别人或者被别人喜欢。他现在能够随时给奥利弗打电话,而奥利弗会吻他的眼睛。那些吻并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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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奥利弗保持那副甜到吐的表情长达两天。
周三,在唐纳森拍下照片并发到社交网络后,奥利弗坐在沙发上拿着平板电脑刷他的各个sns社区。他一边留意唐恩和奈哲尔有没有再发古怪的旅游照片,一边把“变态杀手的100天”计划来回翻看了两遍。
奥利弗本人实在看不出“甜到吐”和“变态杀手”这两种表情之间有什么差距——他在每天早晨刮胡子的三分钟里必然会露出这两种表情。
这个阳光明媚的周三中,奥利弗除了致力於刷网页,还致力於带着瑞兹出去散步。他让瑞兹在草地上随意跑,自己则站在一棵橡树底下希望丹尼这时候能站在他的身边。他想到丹尼的眼睛在阳光照射下所显示出的浅海蓝,抿着嘴笑着走过去和瑞兹一起享受春天的阳光。
回去工作室的路上,他抱着瑞兹过马路。过完马路,他把鼻子埋进瑞兹的毛发里。瑞兹的味道像他家里的沙发,或者应该说瑞兹和沙发都是狗用洗发乳的味道。
周四,又一个雨天,奥利弗和瑞兹都窝在工作室。奥利弗一整天都在展示“手工艺人”这个外号是怎么得来的。
早上的第一个小时里,他在打磨一小块蓝萤石。他把细银丝绕在蓝萤石的外面,将蓝色的石头做成了一个吊坠。
因为奥利弗没怎么破坏萤石表面的质感,并且只用银线做了最简单的装饰,这个蓝萤石吊坠看上去异常简洁。
唐纳森凑过来,看了看成品,调侃道:“这就像是两百年前一个六岁小女孩做出来的东西。”
奥利弗挑起眉毛看看唐纳森,介於他现在心情好得要命,他根本没打算和唐纳森计较。
奥利弗在最上端绕成一圈圈的银丝上刻上了丹尼的名字。
唐纳森看了看那行小字,改口道:“这就像是两百年前一个六岁就学会拼写的小女孩做出来的东西。你准备把它送给丹尼当吊坠?”
“丹尼的脖子上已经有一个吊坠,他可以维持老习惯。这是盒子上装饰品。”
唐纳森回忆了一下,问:“你上个月做的那个盒子?”
“是的。”奥利弗说。他将蓝萤石吊坠绕在盒子外反翘的铜扣上,用剩下的银丝固定它。
上个月,奥利弗已经将这个木盒做好了,但直到现在,他才敢送给丹尼。
盒子本身非常简单,上部的边缘用盲文刻着丹尼·凡达森柯的全名。蓝萤石吊坠正好变成了锁住盒子的一种方式。
对一个看不见的年轻人来说,可以将东西分门别类放置的盒子应该很实用——奥利弗这么认为。
解决完木盒和吊坠,奥利弗走到工作室的窗边,在装有金盏菊染色剂的瓶子里取出已经染了十天的贝壳制纽扣。
贝壳白的纽扣已经变成了浅薄的温润褐色。
唐纳森看着拿镊子镊起纽扣进行清洗奥利弗,说,“认识六年,你从没给我染过扣子!”
瓦伦丁也走过来,加入他们的讨论:“奥利弗,你也没给我染过扣子。”
奥利弗在布上擦干那颗扣子,擡起头问:“我为什么要给你们染纽扣?”
“我和你认识六年,小妞。”唐纳森说。
唐纳森和瓦伦丁缠住奥利弗,一边调侃他那同性恋男人特有的贴心(瓦伦丁认为自己是个例外),一边胡搅蛮缠地抱怨奥利弗不帮他们染扣子。
这个吵闹的话题最终以弗雷的一句“奥利弗给我染过三次扣子”而变成了一场关於“人人都爱小甜饼”的讨论。
吃完简单的午餐,奥利弗花了半个小时来包装他送给丹尼的礼物。
他今天约了丹尼一起吃顿轻松的晚餐。这顿晚餐里无需西装和领带,它应该像他们每周六和瑞兹一起玩时那样轻松。
考虑到丹尼是以触觉和嗅觉来拆礼物,奥利弗尝试了完全不同的包装方式(这对一个包装专家来说不是问题)。他用几种触感不同的纸进行重叠式的包装(其中包括弗雷几年前自己做着玩的丶里面嵌有植物叶片的手工纸)。在拆礼物时会呈现出的气味上,远在那不勒斯的唐恩(一个香水和香料爱好者)给了奥利弗几条建议。奥利弗很顺利地在架子上的盒子里找到了唐恩收藏的香料和香水(每个瓶子都贴着详细的标签),他在唐恩的远程指导下把包装纸变成了夏日的森林气息。
在这之后,奥利弗洗了个澡,稍微喷了些香水,带上礼物和长柄伞走出了门。
傍晚,他们在一家装修简单的餐厅里,和其他年轻顾客分享了一张靠窗的长木桌。潮湿的街道和霓虹在窗外,新鲜的食材令人感觉愉快。奥利弗看着丹尼的侧脸,丹尼的眼睛在这种灯光下就像他下午打磨的那块蓝萤石。
晚餐之后,他们去了一家自酿的啤酒店里点了两杯果汁和一盘意大利番茄辣肉酱薯片。
丹尼以最快的速度消灭了那盘薯片。
“我简直爱死那些薯片了。”从酒吧里走出来时,丹尼说。
“我们下次还能继续来。你更喜欢薯片还是爆米花?”
“这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我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丹尼笑了起来。
“我知道有个电影院的爆米花很好吃,”奥利弗说,“我们可以去买来试试。”
两人走到停在路边的车前,奥利弗打开车门让丹尼先进去。丹尼坐进去之后,奥利弗从另一边坐进车里。他伸手拿到后座上的礼物,交到丹尼的手上。
“给你的礼物。”奥利弗说。
“为了什么?”丹尼问。
“为了我们第一次没有穿西装吃饭。”
“我能现在拆开它吗?”丹尼问,他的眼睛对着车前的方向,两只手在礼物上试探性地摸索着。
奥利弗发动了车:“拆拆看。”
丹尼首先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