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证清白
温如月连连点头,“当丶当然!”
冷思冰眸色幽深,略一沉吟,道:“好,你若言之有理,那本官便放过你。”
温如月忙道:“好,一言为定!”
她表面坚定,可实际却是心里发虚,因她根本就没断过案,完全没有经验。
不过不管怎的,那也绝对不能被带去衙门,所以即便是仅有一丝的希望,她也定要尝试一下。
侍卫们松开了温如月,温如月稍稍揉了揉被按痛的肩臂,便开始寻找线索。
她阖上眼眸,深吸一口气,在心中告诫自己,一定要静下心来,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
待整个人都平静下来,她才慢慢睁开眼,在心中分析道:“适才门口的三位弟子都确认无人进出,他们不可能都说谎,所以尸体应该是一直都在这竈房之中的,是凶手趁我睡着,才擡去墙边的。”
她举目环顾四周,寻找能藏匿尸体的地方,忽而角落里的一只方正木箱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快步而去,轻抚着箱子边,凝眸仔细检查起来,心道:“这箱子有三尺的长度,人若是蜷缩起来藏进去,应不成问题。”
忽地,她又微微一顿,“等等,不对,死亡时间是一炷香时间前,所以那时在这里的还不是尸体,而是一个活生生的阿庄。那若是阿庄当时藏在这箱子里,那凶手又是如何藏身的呢?这竈房内好像也没有别的能藏身之处了啊。”
“藏身?”想到这里,她眸色陡然一沉,伸手从衣襟里慢慢掏出一只封面上写着“小聪明”三个字的小本子,那是她随身携带的法宝。
她盯着那小本子看了看,心道:“温伯伯留下的这本鬼点子秘笈里,我记得看到过关于藏身的鬼点子,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温如月将小本子迅速翻开到写着“藏身篇”的某一页,眸光一扫而过,她看到一句话:“能用于藏身的不一定是大物,将小箱子丶柜子拼接起来中间打通,可掩人耳目。”
忽而,她拧了拧秀眉,好似是得到了些灵感,“小箱子,中间打通?”
接着,她又仔细看向那方正木箱的六面板子,见都还完好,并没有被切割的痕迹。
所以这小本子上说的,将两只箱子中间板子打通的藏身方法,在这里是不成立的。
她心里一凉。
但她没有放弃,继续沿着墙根踱起步来,边走边分析,“等下,我记得方才同厨娘一起烧饭时,好像这儿是放着两只箱子的,是在墙边,而不是墙角。”
“两只箱子,是可以藏两个人的,可现在分明就只剩下一只了,是谁挪动了它呢?又是什麽时候搬出去了一只呢?”
见温如月半晌未回话,冷思冰的目中掠过一道寒光,又似是对眼前这故意拖延时间的她生了些鄙夷。
他眸子微狭,清冷的声音道:“本官数十下,若是十个数後你仍不能说清,那还是去应天府,和官差们解释吧。”
“一丶二……”
耳畔的“死亡”倒计时已经开始……
而温如月却好似都未听进去这话,她已是心如止水,周遭的一切宛若不存在一般。
她继续分析道:“适才烧饭时,是两个箱子都在这墙根处的,而现在也是这墙根处出现的尸体,但箱子却挪去了墙角,且仅剩下一只。”
“挪箱子,还凭空消失了一只,这怎麽可能呢?总感觉是哪里不对。那只箱子是有什麽一定要拿走的缘由吗?箱子挪去了墙角,也就是说,是尸体是一定要出现在墙根处的吗?”
她飞速转动着脑筋,目光停留在那墙角的箱子上,此刻好似这屋内就只有她一人,甚至是时间也跟着静止了。
蓦地,她蹙起眉头,又垂下了眼帘。
整个竈房内虽人满为患,但此刻却静得落针可闻,衆人将目光都圈禁在她的身上,屏住呼吸,等待着她开口。
温如月稍稍偏了下头,额上的薄汗划过面颊,顺着脖颈滑进了衣襟中。
她脑中闪现着一个又一个的凶手,他们飞速地尝试着用各种杀人的方法,捂死丶拧断脖子死等等。而後,这些凶手又用各种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挪动着那只箱子,制造密室。
“四丶五……”死亡的倒计时依旧继续着。
忽地,温如月睁开了眸子,仿佛是点亮了黑暗中的一盏明灯。
她转眸望向角落里的那只箱子,又突然疯了似的奔上前去,抚着箱子边,默道:“这箱子边的缝隙不小,几乎每块板子间都有些缝隙。”
接着,她用手轻轻向上,试图去擡箱子的顶板,结果那顶板竟然可以非常轻松地掀起来,“可以拆下来?!其他板子也是一样?”
她低下头,眸光扫过地面,又是一怔。
她忽而感觉指引着她找到真相的线索一个又一个地接踵而至,而这次,是地上的一滩饭菜汤汁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蹲下身,伸出手指蘸了蘸洒在地上的汤汁,“嗯?这汤汁黏黏的,想必糊在地上已经有些时候了,有被蹭掉的痕迹?”
“八丶九……”冷思冰那无情的语声愈发地犀利,犹如一柄冷冽的锋刀直逼温如月纤薄的身躯。
“不对,那凶手到底还能藏在哪里呢?”温如月想到这点,忍不住敲了几下脑袋。
少顷後,她又打开了“小聪明”飞速地翻看起来,寻找灵感。
就在目光扫过“小聪明”的某一页後,她忽而一顿,一缕灵光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她起身而立,飞速地跑向竈台边,目视着已经收拾整洁的竈台,心道:“竈台上有水渍,果然如此!”
“十!来人……”冷思冰厉声一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不寒而栗。
而温如月却勾起了唇角,面上噙着一抹得意的笑,转眸定睛在冷思冰那双冰冷的星目上。
她轻啓朱唇,道:“等等,大人!说好的,弟子现在就告诉您这个密室的手法,以及,谁是凶手!”
闻言,衆人纷纷面露惊愕之色。
冷思冰却眸色未变,依旧是淡漠如尘,只是冷声回道:“好,那说说看。”
语落,温如月昂首而笑,慢慢地解下身上污渍斑斑的围裙,甩在一旁。
霎时,一袭柔雅的绯红衣裙蓦然展露而出,衬得她的削肩细腰无比曼妙。如云般的墨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舞动,更是令她神采飘逸,似天仙下凡。
衆人的目光瞬间被她所吸引,大家对于眼前这花容月貌的女子都会忍不住看上两眼,但唯独冷思冰却丝毫没有神色的改变。
因女子于他而言,即便是倾国倾城,也和男子并无分别,在他眼中,都是人而已。
温如月道:“其实,这个密室的手法很简单,凶手只要趁我们烧饭之前进来便可。”
鲁大娘一声嗤笑,“你说凶手在你们烧饭前就进来了?那不可能!你和厨娘都没看见他的吗?”
“对,没看见,”温如月颔首,“之所以没看见,是因为他藏起来了。”
鲁大娘冷哼一声,“藏起来?根本不可能,就这麽大点地方,能藏哪里?再说,那死者阿庄又是何时来的竈房呢?他也能凭空出现的吗?”
温如月淡淡一笑,眼底掠过一道自信的光,“不,不是凭空出现,而是因为凶手和死者一起藏起来了,或者,换句话说,是凶手是将阿庄迷晕後,和活生生的阿庄一起藏起来了。”
语落,衆人惊叹。
“咳咳!”冷思冰的侍从故意提醒了两下。
衆人见冷思冰冷着脸,目光犀利,纷纷霎时间便安静了下来。
温如月伸手指了指角落中的木箱,道:“凶手就是利用这个,将他自己和阿庄都藏了起来。”
鲁大娘笑道:“嘿!你是傻吗?这箱子确实能藏人,但即便是双手抱腿缩着躲进去,最多也只能藏一个人。”
温如月撇了撇唇,不服地嘟囔了句:“是你傻吧……”
鲁大娘的脸色拉了下来。
“呃……我是说……”温如月见鲁大娘又要发脾气,忙继续说了下去。
她眉毛一挑,扬起的唇角透出一丝傲气,“如果是两只箱子,中间掏空,拼在一起呢?”
鲁大娘顿了顿,疑惑道:“拼在一起?别傻了,这里就只有一只箱子,适才无人进出,那凶手是何时将另一只箱子挪出去的呢?”
温如月道:“凶手根本没有将箱子挪出去。”
语落,她见衆人皆是不解,便转身走到箱子前,轻轻拍了拍那木箱子。
“这箱子一共有六块板子,只要将箱子的板子拆下来,借助墙面和地面,便可以轻轻松松地拼成两只箱子,恰好也是六块板子!”
“这……”鲁大娘和衆人面面相觑,好似是明白了又好似是没明白。
冷思冰也稍稍动了动头,眉峰微蹙,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温如月继续道:“这箱子板为了拼接方便,所用的钉子都不长,很容易拆卸,且每块板子边都有钉子孔,拆掉再钉上也并不难。”
“凶手先将阿庄迷晕,放倒在墙边,然後将箱子的四块板子围成一个长方形,一条长边和两条短边,靠墙放置,将阿庄围起来。”
“随後,他再安好两块顶板,将侧板稍稍留出一个缺口来,然後他从缺口处钻进去,在这个空间内将侧板再重新围好。”
“如此一来,他就完美地将自己和阿庄都藏了起来。这就是我和厨娘在烧饭时,看到的那两只靠墙放置,拼在一起的木箱!”
衆人恍然大悟。
冷思冰显然也是听明白了,淡淡颔首,只是依旧是一张骇人的阎王脸。
鲁大娘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点头,“嗯,确实是个办法,那然後呢?”
温如月继续道:“然後我和厨娘就来烧饭了,待我们烧完了饭,弟子们都用完膳,凶手才真正开始杀人。他怕万一露馅,那便说不清了,所以他到最後才动手。”
“凶手首先确认今日同往常一样,被罚值日的弟子正在膳厅洗碗,其次,他确认门前有扫院子的弟子,可以证明无人进出膳厅,这样,他才能将现场做成一个不折不扣的密室。”
“之後,他将阿庄捂死在这竈房内,随後拆掉这些板子,重新组装成一只箱子,并在空箱子中放了些馀下的菜和粮食,为了不引起大家的注意。”
鲁大娘又疑惑道:“等等,你说他拆掉箱子板,那多少都会有些动静吧,你在膳厅洗碗,会听不见吗?”
温如月一本正经道:“对,听不见,因为我睡着了。”
“睡着了?”鲁大娘冷哼一声,“他怎知你那时就能睡着?”
温如月继续道:“我之所以洗碗睡着,并不是因为我懒惰贪睡,而是因为他大概用了迷香一类的东西,将膳厅中的我迷晕了。”
鲁大娘依旧不服,轻嗤道:“我看你这是为睡着所找的借口吧,证据呢?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瞎扯!”
温如月却勾唇一笑,“证据?当然有!你们看这箱子板,只有一块板子的截面粘上了地上的饭菜汤汁,却没有一块板子的内外侧有汤汁,这说明当时放在这里的箱子根本就没有底面!”
“所以,这箱子当时确实是被拆了下来,拼成了两只,这就是证据!”
鲁大娘面对证据,这才微微点头,认可了温如月的话。
“嗯,这倒是说得过去。那,凶手是如何离开的呢?离开了,才能完成这间密室,方才我进来的时候,可是非常确信,在发现尸体时,这竈房和膳厅内再没有别人了。”
温如月眉峰一扬,心中早已有了数,“再没有别人了?鲁大娘,您真的确认吗?”
鲁大娘满脸不解,“你什麽意思?”
闻言,冷思冰略擡了擡头,只是一双眸子依旧是目光冷厉。
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副疑惑之色,等待着温如月开口。
而温如月唇角的笑意却突然间消失了,她沉声道:“是的,其实凶手一直都在这间竈房内,到现在都没有离开,他在等我们都走了,或是夜深人静之时,他再出来。”
衆人闻言,纷纷倒吸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