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姜如雪乍一瞧见，想着许是谢衍行前来，满心欢喜。
她站直了身子，漆黑的双眸盯凝着眼前欲要被推开的门。
和她料想的一般，卧房的门一开，映入眼帘就是她这一日心心念念的人儿。
夜色中的谢衍行身着竹青软锦衣裳，他鼻梁高挺着，长瘦而纤细的五指随着开门後的动作放下，那衣袂随风飘动，给他增添了几分神采。
姜如雪注视着眼前的人儿，忙往前走。
两人相互往前走去，身子愈趋愈近，直至谢衍行快步走到姜如雪面前，一把搂住了她，“对不起，囡囡，路上有点事儿这才耽误了。”
他让她等了这麽久，道歉也是应该的。
姜如雪在男人的搂抱中摇了摇头，眼眶湿润，“无事。”
“马车已准备就绪，就在侯府的後院里。”谢衍行将人拉出怀抱，诉说着。
姜如雪放下手，柔声道：“好，那我们便是出发。”
因着今夜府中只有几人知姜如雪夜中要走，于是今日姜侯爷特意吩咐下来今夜府中下人无需守夜，出入後院的游廊中，被月光照下两人交叠的影子缠绵共悱。
顺着一旁银生打着灯笼的照明，她们几人一路走出後院小门，明月被置于同银生所坐另一侧的位置，银生手拉缰绳，一打马背，马儿便是开跑，奔过于渺无人烟的市集之地。
越过市集吹入马帘里处的暖风熏得人醉，姜如雪此时正乖顺地躺于男人胸膛。
谢衍行细细打量着她墨黑鸦羽下那盈润如水的软唇，声音温润，“莫不如等会下了马车入府後我带你去熟识一番府内的环境，也免得等我明日离去你在那府中乱套？”
他询问着姜如雪的意见。
姜如雪峨眉擡起，仰头往男人看去，眼中溺着温柔，“好。”
明日谢衍行就要离去，她今夜横竖都是睡不着的，莫不如同他再多待一会，“好。”
姜如雪点头示意着，谢衍行会心拍拍她的肩膀，将人搂得更紧。
时间离明日越近他便是越珍惜同姜如雪在一起的日子，因着这一战定生死，他虽有绝对的胜算但也要以防万一，谢衡远如今在府中被他逼得可是不轻，他能笃定，这一次的交锋他必是用尽全力。
他们之间，只有一人能够活下。
姜如雪亦也是这番想，于是这亮着昏黄燃烛的马车里头，姜如雪复如他那般抱紧了他劲瘦的腰。
马车驶入未上牌匾的府门後院里边，除去她走近能见的一间卧房里外都亮着光，其馀处一片暗夜漆黑。
由于此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谢衍行未有请奴仆在此中伺候，而是也将明月带来。
在男人的搀扶下，他们走过一道又一道的路上，姜如雪扫视着这府中的一切，不由惊叹道：“夫君，这府实在太大，我也只是在此住这麽一个半月，倒也不必这样大费钱财。”
她没有想到，至他投入太子麾下，仅仅不到一年时间，已然让他打拼出这样大的事业。
虽说他和从前一般月月都有将月钱交于一半给她，但他却未想到，他这几月下来能用的月钱仅能供得起这麽一件奢华如宫殿般的府邸。
即使是夜晚，这一脚一步踏去，她依然觉此景色大气而奢华，说一句不太能说的话，便是在京城中所居的公主府拉在这府中一比也是不够看的。
至于他为何能收下此府邸，自然是要道他是属于太子殿下的幕僚又是左膀右臂，当今天下几分，圣上年老，朝堂又分于太子同三殿下两派，而从底层中杀出来的谢衍行成了圣上眼前的红人，其作用对于太子来说可是占了他那头举足轻重的位置。
这番的作用下，不说太子能将他供起，但至少他除去那人人都仰慕的皇位之外，所有他想要却不失他个人利益的东西太子又岂不会用双手奉上。
“要住，自然要给囡囡住最好的。”谢衍行眉目之间压着一团不敢明说的火，在其面前冷静回声。
姜如雪只道他这次太小题大做，而後又是随着谢衍行的搀扶往後随另一处走去。
二人直至内院通往外院的一处廊桥下，蓦然让姜如雪定下要走的步伐。
高高月亮挂起于暗色天空，这儿建起的红木廊桥是她们初见时的模样。
两世如此，红木廊桥皆是他们第一面所见之处。姜如雪心下慌忙跳动，手抵于想起当初，眼底不由溢出缕缕甜蜜。
谢衍行自是满意其状，垂眉低语，“囡囡可是满意？”
月光澄亮，风吹树动。
姜如雪仰头踮起脚尖，双臂轻柔搂上谢衍行肩膀，她粉唇娇嫩，点点贴男人唇上。
此刻夜色寂静下来，两人相吻于廊桥上方。明月醉人，谢衍行手上所提灯笼“嗒啦”落于地。
谢衍行心急地将大掌放于姜如雪後脑，弯腰侧身，方便姜如雪脚落实地，这一次的拥吻，即便在外头仍旧也是干柴烈火，热气难飘。
丝丝火热围绕于两人周身，她们皆知这一吻许是谢衍行出征前最後一次吻别，抵死缠绵。
氛围走到佳境，谢衍行轻松将人抱于怀中。
姜如雪意识到自己腾空于地，小脸藏在他的怀中，红着脸儿任由男人往另一处打着光亮的卧房走去。
帐中人儿一点也不停歇，如鱼游水，相擦相贴。
今夜卧房之中烛光闪闪，又昏又明。
夜半烛光暗下，二人才拥抱而歇。
一夜暗光，直至天光亮起，谢衍行方才懒懒坐起身子，静静瞧她柔和睡颜。
他动作有些大了，但好似因着姜如雪昨夜的劳累，这个举动吵不醒眼前人儿。
谢衍行弯下身子，一吻落于姜如雪额头，他见其依旧未起，轻笑着慢慢走下床。
床上人儿轻颤着睫毛，在谢衍行看不见的地方悄然睁眼。
她明白今日就是他离去的日子，她想要在他身旁叮嘱几句，却发现自己满心矛盾。
这一战几乎决定了她们日後的走向，她不知如何开口。
卧房的外室之中，姜如雪隐隐约约见屏风外谢衍行自顾自穿上衣裳，欲出房门前复又转身。
一下，她惊得又闭上双眼。
而後接着就是男人立于地缓缓朝她所睡之处传来的脚步声，姜如雪不知他要做何，在男人耳朵贴于她薄薄寝衣下，试图感受肚中孩子时乱了呼吸。
“宝宝，等我回来。”
许是今日的气氛太过沉重，竟让谢衍行忽略了她的举动，即使闭着眼睛，姜如雪仍能感受到男人虔诚的目光在灼烧。
他同她肚中的宝宝说过话也没能忘记她，复又低下头往她粉唇上亲。
这次的亲吻没有缠绵也没有火热。只是轻轻一点，似最初的恋人，纯情而又带着缕缕甜意。
可不知为何，此刻她的心头却是酸酸的。
在男人站起转身将要往外走时，顷刻之间姜如雪睁开了睡眼，她顿时坐起了身子，一把拉住谢衍行还未收起的左手，在谢衍行回过头时，神色满是眷恋。
天气已经慢慢热起，她衣着单薄，发丝凌乱盯凝着眼前的人儿，“夫君，你要平安归来，我和宝宝会一直等着你的。”
说罢，她低眉垂头，似乎要为她奉上最好的祝福，粉嫩的薄唇亲于男人手背。
意识到此举谢衍行颤动着身子，不自觉再次走到姜如雪面前。
瞧着，姜如雪修长的双臂搂住了谢衍行的腰身，很是不舍。
谢衍行怜惜揉揉她的墨发，温声慢语，“我会平安回来的。”
这一瞬间，姜如雪方才懂什麽叫做珍惜。
她庆幸着。好在适才放纵于自己，这才让她勇于面对，如若不然，日後要再想起，许是会痛恨如今的自己。
前世他最後一次出征她也同今日未起这般，心中有小人乱打。而今世她和前世想法不一，他只希望谢衍行能平安归来。
今世她这样做法，也算是拯救前世的自己。
外头有敲门声起，是金生在提醒行军时间将至。
谢衍行将手轻柔搭上姜如雪的脸，“等一切结束了，我们就好好生活。”
他说的这句话和从前她所理解性质不一。他这一次说“好好生活”，是在世间再也没有谢衡远的这个情况下。
她点了点头，通红了眼。
谢衍行见其泪水晶莹落下，心中起了酸涩，拇指抚过她眼眶下处，擦去她的泪珠，最终在彼此间眷恋不舍的目光下，他狠心将其手拉开，往外走去。
今早的谢衍行因着这番，也同前世告别了大半。
今世的他，希望今世只是今世。
他虽有前世记忆，却也只得事情大部分，其中有些重要视角，他依然不知。
事越到最後，他越想将其一切想起。
在这期间，他已然坚定此战过後将人关于这座府邸的心。
这一次，彻骨寒冰。他要姜如雪永远陪在身边，只陪在自己身边。
这样，就算他以後不能有幸知他死後所有一切，姜如雪是否真是为他寻谢衡远报了仇他都不会再去同她内耗，毕竟，他日後不会再让她有一点机会离开他的目光之中了。